是我們不可抗拒的命運的一個要素嗎?在我們接受人性的時候,難道非把罪惡的和其餘的一切一起接受下來不可嗎?難道說罪惡是必須還的一筆債?真叫人不寒而慄!
不過,有一個聲音對我們說:軟弱就是罪惡。格溫普蘭所感覺到的東西簡直是難以形容的:肉體、生命、恐怖、肉慾、悶人的陶醉以及蘊藏在驕傲裡的全部羞恥。他就要跌倒了嗎?
她又說一遍:“我愛你!”
她突然瘋狂地把他抱在懷裡,緊緊地摟著他。
格溫普蘭透不過氣來了。
冷不防的,在他們旁邊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鈴聲。這是釘在牆上的小鈴的聲音。公爵小姐轉過臉來,說:
“它這是幹什麼?”
忽然傳來彈簧門移動的聲音,那個刻著王冠的銀窗板開啟了。
旋櫥裡面一個墊著皇家藍絲絨的盤子出現了,盤子裡放著一封信。
信封很大,四四方方的,它放在那兒,一眼就看見上面那個蓋了大印的銀紅色的封蠟。鈴還在響。
窗板差不多碰到他們坐著的沙法。公爵小姐低著頭,一隻胳膊勾住格溫普蘭的脖子,另外一隻手拿起盤子上的信,把窗板推過去。旋櫥關好以後,鈴聲就停了。
公爵小姐用手指撕破封蠟,開啟信封,從裡面抽出兩張摺好的紙,接著把信封扔在格溫普蘭腳前。
蠟印雖然撕破,但是還能認得出來,格溫普蘭看見上面印著一個王冠,下面是一個A①
①女王安妮的第一個字母。
開啟的信封兩邊都鋪開了,所以格溫普蘭同時看到上面寫著:“致約瑟安娜公爵小姐。”
裝在信封裡的兩張摺好的紙,一張是羊皮紙,一張是小牛皮紙。羊皮紙很大,小牛皮紙很小。羊皮紙上印著大法官官署的一個很大的綠色蠟印,這在當時叫做“爵爺蠟印”。目醉神迷的公爵小姐不耐煩的微微噘起了嘴巴。
“哎呀!”她說,“她送來的是什麼東西?一張廢紙!討厭的女人!”
她把羊皮紙撂在旁邊,瞥了一眼小牛皮紙。
“這是她的筆跡。是我姐姐的筆跡。真叫我膩味透了。格溫普蘭,我剛才問你是不是識字。你識字嗎?”
格溫普蘭點點頭。
她躺在沙法上,差不多跟一個睡覺的女人的姿勢一樣,彷彿突然知道害臊似的,把兩隻腳很小心地藏在睡衣底下,兩隻胳膊藏在袖子裡,只讓胸脯露在外面。她熱情地望著格溫普蘭,把那張小牛皮紙遞給他。
“好吧,格溫普蘭,你已經是屬於我的了。現在開始執行你的職務吧。我的心肝,請你把女王寫給我的信念給我聽。”
格溫普蘭接過小牛皮紙,開啟以後,用戰戰兢兢的聲音念道:
小姐:
我們榮幸地附送給您一份我們的僕人——英吉利王國大法官威廉·古
柏簽署的口供記錄副本。這個口供記錄說明一個非常重要的事實:林諾·
克朗查理爵士的合法繼承人已經被證實,並且找到了。他叫格溫普蘭,在
卑微之中,一直跟著演雜技和滑稽的戲子過一種流浪的生活。他是在很小
的時候流落民間的。根據王國的法律和林諾爵士的公子費爾曼·克朗查理
爵士的世襲權利,他今天就要被正式承認,並且恢復他在上議院的席位。
因此,為了您,為了使您繼續保住克朗查理—洪可斐爾家的爵士們的財產
繼承權,我們讓他代替大衛·第利—摩埃爵士,承受您的青睞。我們已把
費爾曼爵士帶到您的府邸科爾龍行宮;作為女王和姐姐,我們希望並且命
令直到現在一直叫做格溫普蘭的費爾曼·克朗查理爵士做您的丈夫,共結
百年之好,再說,這也是王室的期望。
在格溫普蘭用差不多字字躊躇的聲調讀信的時候,公爵小姐從沙法墊子上抬起身來聽著,眼睛一動也不動。格溫普蘭一念完,她就把信搶去。
“‘安妮,女王,’”她像夢囈似的讀信末的簽名。
接著,她拾起扔在地下的羊皮紙,匆匆看了一遍。這是抄在薩斯瓦克州長和大法官簽了字的口供記錄上的“瑪都蒂娜號”遇難者的宣告。
她看完了這個記錄,又把女王的信看了一遍。接著她說:
“好。”
她不動聲色地指著格溫普蘭走進來的走廊的門簾:
“出去,”她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