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了設想,變成法令落實下去,結果在落實過程中,新舊觀念,劇烈衝突,變成了一個個的案子,又回到了李善長的手裡,成了他的煩惱。
要不怎麼說,一旦身居高位,就不大願意改變呢!
甚至本能排斥變革,改什麼改,一旦上面改了一個法令,接下來就會牽動無數的事情,又會醞釀出無數的麻煩,甚至產生不可控制的局面,最後還是會反噬自身。
對於一個成熟的官僚來說,最怕的就是改變!
按照既有的規矩走就是了,哪怕出了問題,也能輕鬆推出去,大約只要說古已有之,習慣成自然也就是了。
所以明知道不合理,不合適的地方,也放在那裡,不去觸碰,得過且過。
人人都是裱糊匠,人人都是漢弗萊。
不然怎麼辦?
韓秀娘這個案子,不對的是她爹孃,誰都看得出來。
但是就沒有女人有錯的?
要不要翻翻刑部的卷宗,看看最近多了多少這類的案子?
你敢同情女方,分分鐘讓你難堪。
難不成他李丞相就被這類的破事困住了?別的事情都不用管了?
很顯然,李善長不想這樣,也不敢這樣,沒法子,就只能冒著夫人發怒的風險,繼續扛著……
聽完了李善長的感嘆,張希孟也是深深嘆息。
他現在對那些敢於改革,敢於推動變革的猛人,只有五體投地的敬意,不得不說,想改變一點東西,真的太難了。
這還只是一個行省的地盤,不足千萬人口,又是建政之初,各種規則遠遠談不上完善,官員也相對清廉能幹,結黨營私的行為也不多……這種情況下,要推動變革,都這麼難,一旦統一天下之後,再想做一些事情,只怕就要頭破血流了。
到了那時候,再讓張希孟給什麼女人授田,辦學,鼓勵出來做事,估計他都沒有那個勇氣了。
爭霸天下,最缺勞動力的時候,不盡快打破枷鎖,一旦天下太平,人丁滋生,有那麼多無所事事的男丁,他們還急需工作機會,又怎麼會允許女人出來?
想也不要想了!
為了挖掘潛力,儘快增強朱家軍的戰鬥力,為了日後考慮,有些事情,都是不能不做的。
儘管步子有點大了,扯著胯疼,但是也必須咬牙撐下來。
“李兄,我知道這事情的關鍵不在你那裡,是我給你添了麻煩啊!”張希孟感嘆道:“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和李兄聯手,咱們一起想辦法,把這事情解決了!”
李善長深深吸口氣,“張相,你用不著自責,我心裡清楚,你想的是對的,上位又支援你,我沒本事落實下去,那是我的事情。到時候上位罷黜了我,那也是咎由自取。你現在能不計前嫌,過來幫我,我這心裡頭熱乎乎的。說實話,過去我總想著和你較量,現在看來,我的心胸格局,都遠不及張相,我真是不自量力了。”
張希孟連忙擺手,“李兄不要這樣講,你有你的難處,我過去講了太多務虛的東西,結果擔子都落到了你的身上……據我想,這個事情就不該鬧到咱們手裡!”
兩個人聊到了這裡,終於開始觸碰關鍵地方了。
李善長瞬間打起精神,側耳傾聽,“張相,你有什麼打算?”
“李兄,你說有這麼多案子,推到了刑部,推到了你這裡……歸根到底,是下面人不負責任,他們不敢做事,一味的推諉卸責,讓你難辦!”
李善長吸了口氣,用力點頭,“對!張相說得對!”
“李兄,韓秀娘這個案子,並不複雜,其餘的案子,只怕比這個案子還簡單……下面人只要一碗水端平,該是誰的錯誤,就由誰承擔罪責,也不用管什麼男女。他們斷了案子,合適的,我們總結成法令,再頒佈下去,不合適的,我們就糾正,重審。這才是正辦!現在弄成什麼樣子了?下面人不管了,都轉給我們,那還要他們幹什麼?把縣衙門,知府衙門,都給解散了算了。還有,刑部是幹什麼的?他們沒有個態度?憑什麼所有的難題都交給我們?”
張希孟氣哼哼道:“李兄,我也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太縱容下面的官吏了……雖說是花花轎子眾人抬,需要下面人配合,但是對他們也不能太遷就縱容了!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坐在那個位置上,拿著那一份俸祿,是有責任的!總不能好官我自為之,遇到了難題,就交給上面來負責吧?我們要做的是監督,是總結,是逼著他們好好幹活,不是給他們擦屁股!更不是親自下場,去處理這些家長裡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