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計還是滿心歡喜。
平日能得秋師傅讚賞的不多,因他是個極寡言少語之人,做得再好與不過就是辛苦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對於他手下的夥計不說,便等同於至高無上的獎勵了。
除此之外,冷盤八個亦無一不精,都是此地能買得到的最好食材,以最精心的配料製得,別的不說,只看刀魚一味便知。
春潮迷霧出刀魚,它是春季最早的時鮮魚,“河豚來看燈,刀魚來踏青”乃齊家莊老小都會說的一句諺語。
吃刀魚以清明前質量最佳,此時魚刺柔軟,清明後刺則逐漸變硬,刀魚肉質變老,吃時口感就差了,魚肉質細嫩肉味鮮美肥而不膩兼有微香,因此是當季一道珍饈佳餚。
秋子固早命人在菜市場相熟的魚攤前守著,待有新鮮才出水的運到,立刻撿大的下手,回來後處理乾淨後,下鍋熱油煎過,再放入上好的山珍口蘑,又放入蛤蜊同燉,燉到最後魚肉軟爛,五蘊七香,味勝椒漿,怡曼暢通。
夥計們都說,只這一道,再加雞包翅,放眼整個淞州,絕不會再有人能做出這樣的美味了。
“師傅放心,”新來的愣頭青搓著手,眼饞地看著盤子裡熱氣騰騰的美味:“有這兩個菜打底,就算真是宮裡御廚來了,咱也一定能贏!”
正文 第三十二章秋大廚的來歷
聽了夥計的話,秋子固臉上紋絲不見喜色,反將一雙薄唇抿緊似刀鋒般,眉頭微鎖:“廚房裡何必如此話多之人?”
另一個老成些的夥計立刻上來將那愣頭青推走:“就是,不怕口水噴進菜裡麼?還不快乾活去!”
新來的訕訕的摸頭,躲閃到牆角,不料秋子固還不肯放過他:“既精力如此旺盛,將那一桶蘿蔔削皮切塊,正好泡菜罈子快空了,預備添新的!”
新來的眼巴巴看著快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木桶裡,滿滿當當堆著如山的蘿蔔,頓時就傻了眼。
待秋子固轉身看灶上的火候時,才推他的那個老夥計方走到他身邊,低低地道:“你新來的不知道,咱們秋師傅最不喜歡話多的人!他最常說,活是要做出來看的,憑一張嘴兩片皮,算什麼真功夫?!你不巧,今兒就撞槍口上了!”
新來的不服:“可我那是恭維他啊!這也錯了?”
老人拍了他頭皮一把:“秋師傅尤其不喜歡別人諂媚!好不好的吃了才知道!這話你都沒聽過?別在這裡混了!”
愣頭青這才低了頭,慢慢抓過一隻蘿蔔,老老實實地削起皮來。
老夥計看了他一眼,心裡嘆了口氣。
剛才的話其實都是託辭,真正原因,老夥計卻說不出口,因那也是事關秋子固的來歷。
從來沒有人,敢在秋子固面前提到御廚二字。
十年前的秋子固,正於京中巨璫,也就是有政治地位的大太監,徐公公家中,侍奉其府邸飲饌,因主子徐公公權勢熏天,平日最喜於家中款待各位權貴,秋子固本人亦精於廚藝,所以一時於京中風頭無兩,提到家宴,最先想到的就是徐府。
徐公公一次酒後,竟直言再過半年,便將送秋子固進宮裡。
“伺候皇上,做個御廚房的總管,”徐公公臉紅紅眼亮亮地看著他:“秋師傅實乃實至名歸!”
本以為,自己會就此平步青雲了,卻不曾想因一位高僧的話,改變了他的命運。
這年元宵節間,徐公公一時興起,請了位高僧,據說還是西域天竺國修行回來的,很有德行,請了他來,給自家府上諸人算命。
正巧秋子固親自奉酒菜過來,於是徐公公便請高僧:“也給這位大師傅算算吧!“
高僧問過秋子固的八字,卜轉龜兒,到命宮上矻磴住了,揭起卦帖來看,只這一看,臉色便大不好了,也不說話,只眯起眼睛來,又將秋子固上下打量個沒完。
“師傅你但說無妨。”秋子固情知必不是太好,心便跳得有些狂亂,臉上強作鎮定,緩緩開口道。
徐公公也對高僧道:“怕是有些小妨礙,人生也沒有一番風順的,你只說不怕。”
高僧面有難色,半晌方才慢吞吞地說道:“這位師傅,性格寬洪,一生操持,上人見喜下欽敬,只是。。。”
秋子固的心漏跳了一拍:“只是什麼?”他急急追問。
“只是命犯三刑六害,必克過其主方可。”
克過其主?難道說得是,自己要克徐公公麼?
秋子固不敢抬頭,更不敢接上位徐公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