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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將它想像成槍,想像成馬,想像成指揮棒,一路趕著鴨,一路自玩自耍,自得其樂。走田埂,爬河堤,穿林子,很是愜意,那樣子像只善彈跳且又無憂無慮的兔子。

常常壓抑,常常鬱悶,常常自卑,此刻,三柳將它們都掙脫了。

此刻,三柳是一個純粹的少年。

三柳甚至雙眼一閉,忘我地打起旋轉來。轉呀,轉呀,轉得天旋地旋,欲站穩不能,一頭撞在一棵大樹上,兩眼亂濺金花,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

鴨們驚得“嘎嘎”叫。

大堤上,十斤子像只青蛙往空中蹦,伸開雙臂歡呼:“嗷——!嗷——!跌死一個,蘿蔔燒肉;跌死一雙,蘿蔔燒湯!”

三柳爬起來,提了提褲子,低著頭將鴨們趕到了一條偏道上……

十斤子回到家,一上午心裡不痛快。到人家菜園裡挖蚯蚓,挖完了連土都不平,坑坑窪窪地扔在那兒,人家主人要他平上,他卻頭也不回地就走。“看我下次還讓你挖!”那主人指著他的後背發狠。“請我也不來!”他掉頭回了一句。穿蚯蚓時,又常常不小心將那尖尖的芒戳了出來。他從心裡希望此刻三柳就在他面前,他好用尖刻的話一句一句地刺激三柳。吃了午飯,他晃悠晃悠地來到了磚窯。

三柳不在。

十斤子就摸到了蔓的家。

即使初春,這裡中午的太陽也有幾分分量了。蔓拿了一個小木盆,把三柳叫到河邊上:

“過來呀!”

三柳腳不離地,慢慢往前蹭。

“磨蹭什麼哪?”

三柳走到河邊:“水涼。”

“涼什麼呀,河水溫乎著呢。把褂子脫了。”

“我不洗。”

“看你髒的,還不肯洗。快脫了褂子呀!”蔓抓住了三柳的胳膊,直把他拽到水邊上,“脫了!”

三柳半天解一個鈕釦地拖延著。

十斤子過來,就站在籬笆牆下往這邊看。

“哎呀呀!”蔓放下木盆,三下兩下地脫了三柳的褂子。

三柳一低頭,覺得自己瘦得像雞肋一樣的胸脯很醜,加之天涼,便縮著頸項,雙臂抱住自己。

蔓打了一盆水,把三柳的手扒開,用毛巾在他身上搓擦起來。

三柳害羞了一陣,便也就不害羞了,仰起脖子,抬起胳膊,閉起眼睛,聽任蔓給他洗擦,將他擺佈。

蔓往三柳身上打了一遍肥皂,用毛巾擦去後,便丟了毛巾,用手在三柳的身上“咯吱咯吱”地搓擦著。

此時的三柳像一個溫馨幸福的嬰兒,乖乖的。

那雙溫熱柔軟的手在他的肋骨上滑動著,在他的頸項上摩挲著。

三柳覺得世界一片沉寂,只有那“咯吱咯吱”的聲音在響。那聲音很脆,又很柔嫩,很耐聽。春日的陽光透過薄薄的半透明的眼簾,天空是金紅色的。有一陣,他竟忘記了蔓在給他洗擦,覺得自己飄散到甜絲絲的空氣裡去了。

三柳朦朦朧朧地記得,還是四歲時,母親把他抱到水塘裡,給他這樣擦洗過。母親掉到潭裡淹死後,他便再沒有體味到這種溫暖的擦洗了。

三柳的黑黃的肌膚上出現了一道道紅色,接著就是一片一片,最後,整個上身都紅了。那顏色是嬰兒剛脫離母體的顏色。太陽光透過洗淨的汗毛孔,把熱直接曬進他身體,使他感到身體在舒展在注進力量。

蔓停止了洗擦,撩了一撩落在額上的頭髮,輕微地嘆息了一聲。

三柳緊合的睫毛間,沁出兩粒淚珠來。

蔓給他換上乾淨的褂子,轉身去喚在河邊遊動的鴨們:“嘎嘎嘎……”

那群白鴨便拍著翅膀上岸來,搖搖擺擺地跟著蔓和三柳往院子裡走。

十斤子趕緊蹲了下去……

傍晚,三柳提著卡來到田野,十斤子早坐在田埂兒上了。

十斤子眯起一隻眼,只用一隻眼斜看著三柳,嘴角的笑意味深長。

三柳的目光裡仍含著膽怯和討好。

使三柳感到奇怪的是,十斤子手裡只有一隻空繩兜,卡一根也不見。

太陽落下了。

三柳看了一眼十斤子。

十斤子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三柳等不得了,便捲起褲管下了田。

“喂,喂,那田裡已插了我的卡了。”十斤子叫道。

三柳疑惑地望著並無蘆葦稈露出來的水面。

十斤子懶洋洋地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