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兄來說,不過是水牛身上的一根刺吧?我與樊兄交往也有十年了,我的為人,樊兄應該清楚。況且,這些錢,我定會還的。
話總不能這麼說,袁兄真的以為我有聚寶盆嗎?你與我交往十年,也該知道我的遭遇,御賢皇后駕崩以後,我哪裡還有往日的榮光?
袁懷璧有些不耐煩,樊兄,我定會把這些錢,加上樊家往日的榮光還給你。你是生意人,我也算是生意人,生意人做生意,熙熙攘攘,皆為利來。
然後袁懷璧湊近,很有深意的說,樊兄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樊不庸當然知道袁懷璧指的是什麼,這古昌城裡,袁家算是異類。雖說他做什麼很難瞞過樊不庸,但是,如今在京裡樊不庸早已沒有了勢力,根本無力與袁家爭鬥。
不敢,不敢。袁兄做的事,小弟著實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小弟既然已經失勢,只希望繼續經商以餬口,什麼東山再起,早已不放在心上。
袁懷璧就笑,這些事好說好說,還希望樊兄再三思量,再三思量。
樊不庸回到家,心內煩亂,倚在榻上喝茶。樊夫人從屏風後出來,小腹隆起,步履蹣跚,樊不庸見她,起身扶她坐下,然後才緩緩的說道,袁府的動作越來越快,我看你還是回舊鄉住些日子。樊夫人有些吃驚,問,到了這個地步了?樊不庸突然有些老態,嘆道,御賢皇后深得寵幸,可是病故的時候,連大赦天下的儀式都沒有,京裡,變了。再者,御賢皇后的身體向來很好,怎麼會突然暴病呢?這其中的緣由我一直弄不清楚,但我懷疑定是有人加害於她。
樊不庸說到這裡,想起當初自己執意送祁湘阮兒入宮,心內苦痛,深深嘆了一口氣。
樊夫人若有所思,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家業越做越大,有時候我都分不清你是商,還是官。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好容易讓祁妃當成皇后,可是她又無緣無故的亡故,到現在,我們甚至還要背井離鄉,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守著你好好過日子,兩畝薄田,生死足夠。
樊不庸看著夫人漸漸隆起的小腹,突然有些沉重,希兒,你我相差有二十歲麼?
樊夫人聽見樊不庸叫自己希兒,心裡一顫,周身一暖,怎麼突然這麼問?這個你不是一直記得很清楚嗎?你不必多說,我心裡最清楚,若不是你,我哪能到今日,跟著你能享福,自然也能受苦。
樊不庸笑,我雖成了當朝巨賈,可不知做了多少有傷陰騭的事,如今算是上天罰我,我也認了。不過,我五十歲得子,也算是功德圓滿,還有什麼奢求。
樊夫人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腹,又看看樊不庸有些蒼老的臉,心裡一陣酸楚。
袁懷璧正在擺弄他的鴿子,純白色的,是最名貴的品種。桌上放著一個小巧的卷軸,攤開,字跡扭曲,根本看不清內容,然後他點了支燭,燒掉。
家丁進來,低著頭,老爺,道長在偏廳。袁懷璧擺擺手,家丁彎著身子退下。
偏廳,袁懷璧一躬身,道長辛苦。
端坐在蒲團上的道士站起身來,回禮。
如何?道士點了一根香,問道。
二十九。神清氣爽。
袁懷璧笑得有些猥瑣,那種猥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不該有的。
道士並不覺得,高深莫測的笑笑,貧道試試老爺的脈象。說著探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袁懷璧的腕上,沉思了一會兒,道,脈來若‘洪波’之勢,洪脈主熱盛,老爺精力充沛,但是切記,老爺的精氣如同這洪水一般,要能蓄水也要能洩洪,如此方可強健筋骨。
袁懷璧點頭稱是,對待這個道士,他倒是恭敬地多。
這幾粒丹是貧道不久前煉製的,有輔助功效,但切忌不可貪杯。另外,這是您特別吩咐煉製的七煉紅,此丹藥劇毒無比,是當年毒王留下來的方子,只要嗅上一嗅,大象也能毒死,老爺千萬慎用。切記切記。
袁懷璧接過兩個一紅一白的細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說道,給道長的東西已備在車上,都是按照道長的要求精挑細選,道長笑納。
道士也笑了笑,表情比袁懷璧更加猥瑣,臉上多了些紅光,額骨似乎也突然高聳起來。
道士告退,從偏門出了府邸。門口早已有馬車在等。
馬車上是幾個黑色的布袋,微微的蠕動,道士伸手逐個摸了摸,狡黠的一笑,上車揚鞭策馬,絕塵而去。
遠處漸漸傳來女子低迷的呻吟聲
袁懷璧打量著手裡詭異的紅色細瓷瓶,頓時滿目殺氣。
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