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夫人分娩的那個夜晚,老嫗聽見了樊夫人的叫喊,她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看著躺在榻上抽搐痙攣的女子,眼睛最終落在隆起的肚腹上,她呼哧呼哧的湊近過來,看著羊水從樊夫人身體裡汩汩的冒出來。她猛地記起,自己當初生兒育女時候的場景,她伸出枯槁乾枯的手,不容分說的探進樊夫人因劇痛而不斷開合的身體裡
像是峭壁裡一個潮溼的洞穴,外面就是噴薄而下的瀑布。老嫗乾枯的手在洞穴裡四下游走,洞穴卻不停的顫抖,然後慢慢的收縮,越來越窄,幾乎要將老嫗吸進去。慢慢的,手臂已經難以探入分毫,突然,老嫗感覺自己的手握住一個溼滑的東西,如同一隻滿身汁液的泥鰍,它在蠕動,好像是在躲避。
老嫗大喜,她慢慢抓住那條蠕動的泥鰍,慢慢的將它拖到洞口。樊夫人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她感覺自己的下身正在被兩隻大象撕裂,裂縫越來越大,逐漸向上蔓延,似乎很快就要撕裂肚腹,迫不及待的裸露出溼熱跳動的內臟。
啊!
老嫗的手握住泥鰍,在離開洞口的時候,卻遇到了緊閉的門扉。老嫗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泥鰍到底長成什麼樣,她顧不得死去活來的樊夫人,拼命的往外拉扯。樊夫人感覺就從自己的身體裡竄出了一頭小牛,拱破了阻擋它的柵欄;又像是急不可耐破土而出的種子,不由分說的頂起頭頂的泥土。
啊!
樊夫人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她挺直身子,用盡力氣想看看自己的身下,終於,她看見了。孩子血淋淋的從她的身體探出頭來,胎髮烏黑,頭顱像是一個還未熟透的小西瓜,樊夫人清楚的看見頭頂打著的旋兒;然後是身子,身子上沾滿了鮮紅和淡黃色的奇怪液體,溼漉漉的滴著血;直到孩子的雙腳也跟著出來,樊夫人看見孩子雙腿之間峭立的小喇叭,終於鬆了一口氣,重重的摔倒。
老嫗歡天喜地,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響,她幾乎是生拉硬扯的撕開連線孩子和樊夫人的臍帶,將孩子高高的舉起,用力親吻孩子的小喇叭。樊夫人虛脫的躺著,感覺眼前漸漸朦朧起來。
老嫗粗魯而殘忍的接生,幾乎消磨掉了樊夫人最後一絲力氣。老嫗突然把孩子抱到樊夫人身旁,送到樊夫人懷中。樊夫人看著孩子嬌小的頭顱,閉緊的雙眼,還有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在孩子臉上親了一下。
你以後就叫樊孔,孔子的孔。
你若是能活下來,要記得你父母的仇。
孔兒,孔兒。
不庸,不庸。你看,孩子出生了,樊家有後了。
樊夫人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點一點的積攢著力氣,湊近孩子的後背,用自己的一顆虎牙在孩子後背上刻下幾行字:“吾兒不幸,母遭欺凌,生子三日,彎刀屠頸。厚土實薄,皇天不厚,袁氏大凶,阿鼻惡獸。古宅老樹,千年寶木,掘地三尺,內有丹書”。
孩子哇哇的哭,那些刻下去的小字竟然慢慢隱去,只是流出細微的血。樊夫人終於力盡,眼前慢慢暗了起來。
孔兒,孔兒。
不庸,不庸。
樊夫人看到樊不庸的臉,竟然是年少時候的樊不庸,那個時候,她還與祁湘阮兒爭寵。不庸,我來陪你了。
樊夫人嘴角露出一彎淺笑,悽美絕倫。
老嫗披散著頭髮,滿臉是血。她抱著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將孩子舉到頭頂,映著傾瀉而下的月華如水,孩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瞳仁如同兩塊圓潤的琉璃,光華流轉。
老嫗嘴裡發出嘎嘎的笑聲,迴盪在影影綽綽的老宅裡,說不出的恐怖駭人。
孩子三歲,老嫗換洗衣物,頭暈,一頭栽進後院的枯井裡,死了。死的時候,她看著頭頂的天,嘴角翹著,瞳孔迅速渙散開來。她笑的樣子好像樊夫人。
只剩下男孩一人,但他身邊還有一隻貓,那是老嫗撿來給他作伴的寵物。從此,他與這隻貓形影不離,這隻貓哺育他,給他帶來各種各樣它所能找到的食物。這樣兩個卑微的生命,就這樣在老宅裡生活了多年。直到,直到駝揹人發現了他。
袁懷璧最終也沒有找到那個孩子,也沒有發現他要的名單,那是一份樊家所有產業的名單,遍佈全國,上面有幾個關鍵的人,他們對樊家忠心耿耿,相互牽制,他們知悉樊家這些年來集聚的財力。他們就隱藏在各處,從不聲張,他們一直在等,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但是,此後,袁家還是藉助袁向鯉在京裡的勢力,吞併了諸多樊家的產業,取代樊家,成為江浙第一大氏族,權傾天下,富可敵國。樊家的大宅,也歸在袁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