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香在一瞬間變成了行屍走肉,她聽見那個兵士的喊聲,身子不由自主的跟著身前的兵士奔跑。
奔跑中慕香完全忘記了時間,沙塵蔽日,天昏地暗,慕香什麼也看不見,只是被身後的兵士推搡著往前跑,一直跑。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慕香突然腳下一軟,被什麼東西絆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人發現倒地的慕香,這個時候,所有的兵士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命。
很多人死在了逃命的路上。
慕香摔倒的一瞬間,看到無數只腳,然後額頭重重磕在硬物上,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慕香醒來的時候,眼前的沙塵已經消散,慕香看到周圍有低矮的樹木,這又是哪裡?慕香幾乎失憶,額頭疼的厲害,幾乎炸破。她跌跌撞撞的起身,看了看四周,糊里糊塗的往前走。
周圍草木濃密,慕香完全置身於一片茂密的林子裡。天地安靜,方才的一場殺戮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慕香能聽見林子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到處都是生命的跡象。慕香突然覺得自然的偉大,即使在這樣千百年征戰不停的古戰場上,依然孕育出無數鮮活的生命來。
慕香漸漸忘了額頭上的疼,她憑著直覺往林子深處走。
突然,慕香看到一輛馬車,突兀的停在一片草地上,馬兒正在低頭吃草。慕香覺得蹊蹺,伏在一處灌木叢後面靜觀其變。
姐姐,你還是來了?
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很是清晰。
慕香心中大慟,這個聲音,萬分熟悉,曾經無數次在慕香的夢裡不絕如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奔過去看個清楚,可是渾身像是失了力,一動也動不了。
是綹兒姐姐,是綹兒姐姐。
慕香想大喊,這個聲音迴盪在慕香的胸腔裡,震的身子生疼,可是卻怎樣也喊不出聲。慕香幾乎要暈倒在地,她伏在草叢裡,心跳的厲害。綹兒姐姐,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怎麼會,怎麼會,她她都好了麼?她不是在袁府麼?
聲音繼續傳出來,一字一字,大珠小珠落玉盤,慕香聽來分外仔細。
我自然要來,袁向鯉和小皇帝在此玩過家家,我怎能不來看看?無論誰是王誰是寇,那都與我有莫大的關係。這天下,從今之後,可是在江南紅袖囊中了。再者,我也怕你做出什麼糊塗事。
糊塗事?怎麼會,我已經是死過幾次的人了,沒有什麼事是想不開的。
那就好,那個把你賣進悠遠樓的叔父,你拿他怎麼樣了?
他?我將他和嬸嬸一起,先用開水蒸煮,然後剁成肉糜,包在粽子裡,餵了我養的兩隻大狗。
你
你不該做這些沾手的事的。
慕香聽到此處,覺得不可思議,她太清楚綹兒的身世了,她的叔嬸對她尤其殘忍。可是,善良的綹兒姐姐,怎麼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來?慕香不敢相信,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慕香傾耳仔細的聽,生怕遺漏了一個字。
我本就命苦,是上天對我不公。姐姐,你這些年一帆風順,呼風喚雨,你可知我是怎樣過來的?送往迎來,每日裡只有這些,躺在床榻上,供一個又一個的男人糟蹋。那些骯髒、負心的男子,沒有一個值得活在這個世上。
所以,我當年費盡辛苦,終於在悠遠樓裡找到了你。柳家只有你我的二人血脈了。當初,父兄將你我姐妹拆散,實屬無奈,至於日後的事,也是各自的機緣,你為何總是掛在心上?
機緣?那為何偏偏是我要受苦,為何不是你?當年父親為何不把你送給叔父?所謂實屬無奈,都只是託詞。他實在太也偏心。我年紀最小,對柳家沒有什麼用處,不像你和哥哥,父親對你們是寄予厚望的,我只是個多餘的人。你又怎會知道,那個該死的叔父和嬸嬸都對我做了些什麼。
你我之所以要千方百計的尋你,無非是因為愧對於你。我帶著你進了江南紅袖,我帶著你做事,殺人,只是讓你堅強起來,而不是讓你變得心狠手辣。當初悠遠樓那個柔弱的綹兒哪裡去了?你哪裡有一點像以前的樣子?
慕香聽到這裡,確信無疑,馬車上這個人確實就是她的綹兒姐姐,可是,可是綹兒姐姐說的那些話著實讓慕香害怕,慕香不敢出聲。另一個聲音又是誰,是江南紅袖?那個無數次被所有人都提起的名字,甚至與自己的遭際密切相關的名字,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可是,慕香又分明希望,她一定是聽錯了,馬車裡坐著的不是她的綹兒姐姐,更不是那個飽讀詩書的柔弱女子。還有,當年的柳家,還有一個女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