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看。
眾人再一次失望,除了顧憲成那本,他們對別的奏章沒有半點興趣。
過去一炷香的時間,紫禁城東北角司禮監幾乎完全相同的重演了這一幕,張鯨張誠的心腹一擁而上,七嘴八舌的問有沒有吏部顧郎中的奏章。
“諸位公公,委實沒有,”隨員很老實的答道,順手把奏章遞給位列第一的秉筆太監張誠,飛快的使了個眼色。
張鯨眼中寒光閃爍,這傢伙老奸巨猾,心念電轉,用力將桌子拍了拍:“拿來咱家過目!”
“哼!”張誠冷哼一聲,畢竟對方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也不好硬爭,只好將奏摺摔在桌上,任由張鯨的心腹接過去,一顆心卻提到了喉嚨口。
大明朝幅員萬里,中樞需要處理的事務何等龐雜,這裡就是三十幾本奏章,張鯨一本本看過去,不是哪裡說有災請賑濟,就是文官狗屁倒灶的打嘴仗,或者邊關將帥請糧請餉,某省缺了某官,某地的土司又鬧起來……
張鯨今天格外勤勉,不知道看了多少奏章,這時候早已疲憊不堪,一目十行的看過去,見確實沒有顧憲成的彈章,心下不免異常失望,沒精打采的重新坐回位置,喝口熱茶,懶洋洋的閉上眼睛:“咱家乏了,先假寐一會兒罷!”
張誠心頭冷笑,他是秉筆太監,便將奏章取過來批紅。
明朝內閣大臣的建議是寫在一張紙上,貼在奏章上面,這叫做“票擬”;而皇帝用紅字做批示,稱為“批紅”,只不過大部分時候皇帝只批幾本最緊要的,其餘都由司禮監太監代筆。
萬曆擊倒江陵黨,剛開始親政時,倒也勤快了幾天,每本奏章都親自批紅,還不到一年就懶惰下去,也像前代皇帝那樣只象徵性的批個兩三本,其他都由司禮監太監代勞了。
張誠提筆批紅,從高拱時代開始,內閣就壓過司禮監一頭,此時他無非按票擬照抄一遍,就這般也花了半個時辰。
別說太監不幹正事兒,抄書也挺費體力的,張誠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就準備把奏章交給張鯨用印。
“小德子,都把印用了吧,申閣老升首輔第一天,這個面子是要給的,”張鯨閉著眼睛突然來這麼一句,原來他並不曾真的睡覺,聽著動靜呢!
饒你奸似鬼,也得喝秦少保的洗腳水!張誠肚子裡暗笑,將奏摺遞了過去,由張鯨的屬下一一蓋印。
候批紅髮下,用關防掛號,然後發中書舍人寫軸用寶,便是朝廷明詔,六科給事中有封駁之權,不過近來封駁之事已經很少,更何況張公魚乃科甲出身,清流中名聲極好,又在都察院廣結善緣,而都察院那幫子都老爺從來和六科給事中穿一條褲子。
張鯨閉目假寐,看似悠閒自在,心頭納悶不已,顧憲成那道奏章,怎麼還沒票擬過來?太陽都快落山了……
“呼~~”文淵閣中,申時行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又捶了捶後背,自嘲道:“申某真不是做這首輔的材料,往日見江陵相公、鳳磐相公日理萬機猶有餘暇,申某坐這半天,已然腰痠背疼啦。”
許多隨員官吏就暗笑不迭,申老先生每本奏章都搖頭晃腦的吟哦一番,票擬的字也要一筆一劃的臺閣體小楷,這樣搞恐怕累死了也做不完呢!
“罷了,明日再來,”申時行將奏章一推,抖了抖袖子,招呼兩位同僚:“餘年兄,許老弟,咱們走吧!”
餘有丁心頭有了計較,自是無有不遵。
這就離開了?那道奏章……許國心神微震,看著申時行似笑非笑的臉,忽然若有所悟,看看申時行已走遠,他臉色變幻不定,終於跺了跺腳,緊緊的追了上去。
顧憲成的奏章到底在哪兒?三位輔臣剛走,隨員書辦們就全都擠進了暖閣,七手八腳去翻那些還沒處理完的奏章。
沒有,沒有,全都沒有!上百本貼著條子的奏章,就是找不到顧憲成的名條!
眾人大眼瞪小眼,一個個莫名其妙,秦林倒不倒臺他們不關心,可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到底該怎麼和各自背後的主子交待?奏章又到哪裡去了?
午門外,三位輔臣拱手作別,上轎各自離開,約好晚上換下這身公服,再到申時行府上慶賀。
綠呢大轎放下了轎簾,申時行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從寬大的袖子取出一份奏章,赫然貼著顧憲成的名條!
首輔申老先生把奏章捏在手裡,眼前浮現出張四維、顧憲成得意的臉,終於他冷笑一聲,慢慢的、慢慢的將奏章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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