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激盪之下,只記得他身邊的胖子是什麼醫館的學徒,姓陸。
其後命運顛沛流離,杜嬍被少師府賣入大同府青樓,不久之後聽說少師府敗落,有位包龍圖再世、狄仁傑復生的欽差秦太保,乃是當朝頭一個清官,天降下來救山西百姓的,先用御賜龍頭鍘斬了張允齡,又上奏朝廷抄了少師府,百姓盡皆歡呼雀躍。
杜嬍雖不能離開青樓,仇總算報了大半,私下想想那位鐵面無私的秦太保,大概生得面如鍋底、眉心一抹彎月,和戲臺子上的包龍圖差不多吧!可惜,身在樊籠之中,不能親口向他道一聲謝。
更讓她牽腸掛肚的,還是風陵渡上那位不知名的年輕人,但她被賣到山西最北面的大同府,風陵渡卻在晉西南,兩地相隔千里,託商旅輾轉打聽到的訊息也各種各樣,查不到有哪家姓李的醫館有這麼個年輕人。
何況,作為未曾梳攏的清倌人,她和外界接觸的機會實在不多……
前幾天,杜嬍從山西大同府被送到京城群芳閣,大同府的北地胭脂和揚州的南國佳麗,向來豔名高熾,她將像一件商品那樣由出價最高的顯貴梳攏,從此成為京師達官顯貴的恩物,歡場中的紅牌。(若凡更新組 手。打 )
她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擺佈,作為一個任人宰割的弱女子,還能怎樣呢?只是無數次午夜夢迴,想到那雙清澈發亮的眼睛,便一次次淚溼枕巾。
萬沒想到,抵京三日,竟在群芳閣中再次見到了他!
難道這是天意?
杜嬍的激動得不停顫抖,口中發出了壓抑著驚呼,兩道如煙波的目光凝在了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上。
好!劉廷蘭只道是花魁娘子賣弄風情,回過神來立刻鼓掌叫好,頓時叫好聲響成一片,幾乎把群芳閣的屋頂掀起來。
秦林見群芳閣內人群混雜,朱應楨又醉得厲害,就特意進來檢視安全,剛才杜嬍低呼,他似有所覺,扭頭看了看,恰遇到劉廷蘭領頭叫好,眼神便從那位花魁娘子臉上一掠而過,然後笑著摸了摸鼻子,回頭朝外走。
“秦哥,不錯啊!”陸遠志捅了捅秦林腰眼,胖臉笑呵呵的衝著牛大力:“不止是剛才那兩位大姐,看起來連花魁娘子也對咱們秦哥有意思呢。”
老牛咧著嘴憨笑。
三個人都沒能認出杜嬍。
秦林、陸遠志、牛大力都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數年間形貌變化不大,杜嬍自然認得出他們;可杜嬍就不同了,女大十八變,從十一二歲的黃毛丫頭,身子沒長開,荊釵布裙,小臉被淚水糊得像花貓,到現在十五六歲的少女,身形窈窕,妝容嬌豔奪目的山西大同府花魁娘子,恐怕她嫡親爹媽在這裡都不敢相認呢!
倒是老鴇極會察言觀色,見杜嬍像丟了魂似的盯著一個青衣方巾的年輕人,這種事情她是見多了的,心頭登時有數:十有**是這小娘皮青梅竹馬的情郎!
看那人跟僕役管家一起坐在外間,不知是在哪家達官顯貴府上做小廝,或者是辛苦攢了個把月束脩錢,到這裡來開開眼界的窮酸夫子,腰裡的銀錢不知道夠不夠買杜嬍頭上一支金釵?
“看他細皮嫩肉的,說不定是哪位老爺府上養的兔子相公!”老鴇感覺到自己的搖錢樹受到某種不知名的威脅,心頭禁不住惡毒的詛咒著。
她用團扇遮住擦了厚厚一層粉的臉,朝著杜嬍惡狠狠的盯了一眼。
杜嬍並沒有屈服,她記得自己是逼良為娼的,告訴他,讓他去順天府出首!
正待張口呼叫,老鴇已朝樓下貴客們陪著笑,一步步走到了二樓,用扇子把臉略略遮住,厲聲威脅:“十娘,別胡思亂想,今天在座的有各位大老爺,正中間那位就是成國公!你敢執拗,你那情郎就打死了拖出去餵狗,宣武門外大街南盡頭,亂葬崗子多具無名屍!”
杜嬍頓時心尖尖一顫,她知道老鴇說的不是假話,那些敞胸露懷的打手可不是擺設呀!恩公只是個醫館學生,怎麼鬥得過這些強兇霸道的狠人?更何況還有成國公,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在座,就算告到順天府,有用嗎?
可不能害了恩公……杜嬍貝齒用力的咬了咬嘴唇,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朝底下的貴客們擠出極為勉強的笑容。
“好個花魁娘子,我見猶憐啊!”劉廷蘭將扇子折攏在手心一拍,又得意忘形的點了點朱應楨肩頭:“恭喜國公爺,今天豔福不淺。”
花魁娘子自然要讓給做東的主人,劉廷蘭湊趣撿到左右分立的兩位美人之一,就足夠心滿意足了,他還沒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