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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不好,然而惠敏說:"廷方,這世界上本來只有我爸爸媽媽是愛我的,現在多了你一個,可是假如你們都走了,誰會愛我呢?只要想著有一個人,你生下他來,他就愛著你,直到你死去了,還有人懷念你——要不然誰知道你活了這一世呀!我是一定要孩子的,哪怕再艱難我都要。" 惠敏變了嗎?惠敏也老了,她都有皺紋了。她看起來比他老,他很久沒看見她的酒窩了。 廷方抱住惠敏,她卻站在那兒,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不要再懷了,我們兩個人過也可以很好的。"三十七歲的吳廷方對著惠敏這麼說,惠敏還是沒有說話。 惠敏陣痛開始那天是清明節。清早醒來就能聽見鞭炮聲了,每年這個時間都是要上山拜節的,硝煙和鞭炮聲從早晨五六點開始,可以持續到下午一兩點鐘。“上山”是整個東鄉的說法,其實水鄉片區根本沒有山,村人只是在河邊劈開了一塊空地修了墓地,擺放全村各姓氏祖先的骨灰罐子。吳姓在村子裡是大姓,一半以上的墓地都是吳氏先祖的。 爸爸提早一天打電話給廷方,問他們能不能從醫院趕回來拜節。廷方前兩天告訴家裡人惠敏引產,媽媽急得要命,問到底怎麼回事,廷方說胎兒畸形,不男不女,她就沒多大反應了,還說了一句:"那就下次再搞吧,反正算命佬說了她要生一個兒子,算命佬不會算錯。"至於其他的,兩個醫生做的醫療決定,他們問都懶得問。惠敏引產,在他們心中還沒有祭祖來得重要。 父母對他們的狀況多少有些漠不關心,廷方覺得這些情緒也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因為都是醫生,家裡人總是想著你們自己解決就可以了。 可是醫生引產也會疼痛呀。 惠敏同樣沒有告訴她父母,甚至這一次的懷孕,她都沒有告訴他們,她認為和長輩說這些並沒有用,只是徒增擔心罷了。 出胎時廷方在產房看見了那個一丁點大的胎兒,它的臉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看起來那麼正常,它動都不動。它是紫色的,它已經沒有了迴圈。 惠敏沒有要求看,她和他曾經看過那麼多父母不要的引產出來的胎兒,都長得那麼像。這一個是他們的,卻也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刀切割一般的疼痛那麼真實,它提醒廷方,它是不同的,因為他覺得看它多一眼,就像在被凌遲。 這一生他都沒有那麼痛過。 祭祖的鞭炮聲穿透雲霄,沉悶的響聲震徹天地。惠敏曾經說:如果沒有後代,誰知道你活了這一世? 將來誰會去祭拜你?☆、10 春天將走未走,天氣忽冷忽熱,雨水來來停停,村子的龍眼樹開了滿樹花了,枝頭黃鶯喜鵲起落鳴啼。廷方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去陳則那兒了。他惦念逢生,卻不想見他。不是陳則毀壞了他的生活,可陳則是知道的,他看著他,雖然不動聲色,你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憐憫,在嘲笑:看吧,那個不信命的傻子。 引產後的惠敏回到家住了十幾天,正式向醫院遞出了辭呈,而在這之前,她沒有和廷方商量過。廷方甚至是在連續值班的第二天,在手術檯上接到院長的電話後,才知道惠敏要求辭職。 他下了手術,急匆匆打電話給惠敏,惠敏沒有聽電話,他覺得情況不對,立刻開車回家,到了二樓,卻發現惠敏正在打包衣物。 "你要做什麼?"廷方拉住惠敏。 "我回我爸媽那裡散散心。"惠敏掙開廷方的手。 "你怎麼老是自作主張?你和我商量了沒有?"廷方忍不住吼了出來。 "不要那麼大聲。"惠敏放下行李,看著廷方,她不笑也不哭,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我很久沒見我爸媽了,我想回去看看。" "可是你這樣回去,他們會怎麼想呢?"廷方極力冷靜自己的情緒,"他們會覺得我們出了什麼問題,他們會擔心。你可以和我商量,我可以請假陪你去。" "請假還是算了,你沒得休息的,我知道。"惠敏說,"這一次我回去住久一點,你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