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希言露出了一個"我好不容易找藉口出來你還趕我回去太沒人性了吧"的表情。 那個表情太直白,惠敏被逗笑了。 惠敏雖然仍然在發燒,但是比起早先生不如死的寒冷,燒起來了反而全身不痛,感覺並沒有多難受。 半個小時後,結果出來了,血常規白細胞增高,尿沉渣的白細胞上萬,柳希言的診斷果然是正確的。 柳希言說急性腎盂腎炎的靜脈用藥療程至少要熱完全退後72小時,廷方就給惠敏辦了入院。 廷方打電話回家告訴媽媽惠敏住院了,需要他們過來幫忙,媽媽卻說安安沒有人帶,家裡走不開,讓廷方自己想想辦法,惠敏在一旁聽見了,就對廷方說:"你別讓你媽過來,我不需要人照顧,都是自己醫院,就是做做檢查打打針。" 惠敏肯定是不高興的,但廷方能說什麼呢?廷方說請個護工,惠敏說沒有必要,她不喜歡旁人在房間裡。她能走動,不需要人幫助。 廷方想了想,說:"那我每餐訂2份飯,讓他們拿過來給你吃。我沒手術時就過來陪你。" 惠敏臉上的表情有些疲累,她說:"可以。" "你休息一下,希言去開醫囑,我有一臺接臺手術。希言說今天他就在住院部這裡待著,我已經跟老秦說了。" 廷方出門時,惠敏問:"廷方,孩子真生下來了,誰帶?" 廷方趕著上手術,對這個問題他覺得惠敏又擔心過度了,他說:"這個你不用擔心,到時候再說吧。" 門關上了,惠敏平躺著,盯著天花板,她想起那副畫在西斯廷教堂天頂上的名畫,上帝對著初生的亞當伸出手。他們的手之間離開著不到一公分的距離,最後有碰到一起嗎?☆、9 回南天持續了四五天,開頭兩天惠敏的燒一天比一天間隔時間長,而第三天開始基本上不燒了。廷方安心下來,並慶幸那天遇見了柳希言。第三天下午,廷方按惠敏的意思,安排了個產科超聲,是廷方的同期陳靜生做的,他當天用的是那臺排畸的機子,做的時候對惠敏笑眯眯的,什麼也沒說,等到廷方和惠敏回到病房後,他給廷方打了個電話,讓廷方到沒人的地方聽電話。 廷方心下一沉。 陳靜生說:"老吳,現在確實也沒到做排畸的時候,不過看著有點不大對勁。" "哪裡不對?" "右邊有重複腎,生`殖`器不太像正常的。心臟這麼小看不太準,我也沒仔細看,但是好像也不太對。" 廷方沒問怎麼辦,他是產科醫生,他知道問了就是矯情。 陳靜生繼續說:"你要不和惠敏商量一下,早點過來做排畸?到時候她有心理準備,我看仔細一點。" 陳靜生知道他們這個孩子有多來之不易,聽見廷方沒回答,他說:"要不去老劉那裡抽個無創看看。唐氏篩查做了吧?" "唐氏沒問題。" "你們倆商量一下。"陳靜生小心翼翼的,"我隨時有空。" 不知道為什麼,掛了電話的吳廷方並沒有想象中憤怒,他每天都去陳則那裡,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腦中回放"女有一子"這句話,他不敢深想,內心卻總覺得有一天會有一個結局告訴他這句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願信他,他說了只信六成。可是,那還是信比不信的多。 他猜測他的世界快崩塌了。 傍晚,廷方車惠敏回家,到了二樓房間,廷方把門關上。 當他告訴惠敏時,惠敏沒有哭,她看起來那麼的安靜。廷方在回南天的陽光從二樓的大窗戶灑進來的房間裡,對著惠敏重複著陳靜生的話,屋子裡陰冷陰冷的,一點暖意都沒有。 這大概是一年內唯一的一段時間,太陽曬進屋子裡,屋子裡只有冷。 惠敏聽完他的話,說:"無創不必做了吧?讓老陳再看看。" 那之後呢? 廷方沒有問,惠敏也沒有說。 第二天他們約好了陳靜生,陳靜生用大排畸的機子仔細看了近半個小時,出了一份報告:心臟二腔,未見心房,大血管畸形。右腎重複腎。外生`殖`器畸形。 至於是男是女,這個胎兒根本不能判斷性別。 心臟和大血管那處那是生下來就沒有救的畸形,哪怕他們決定養個沒有性別的孩子。 惠敏幾乎沒有進行考慮,就主動要求引產,她再也沒有出現過壞情緒,在廷方循例簽下手術同意書後,惠敏甚至還自嘲了一下:"不知吃了多少次米非司酮,現在連利凡諾也用了。"廷方聽見了,不知怎麼答腔。 二十三歲的廷方和二十三歲的惠敏在進這家醫院的第一天認識,那時惠敏是個活潑極了的女孩,逢人就笑,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右邊的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在她面前,生活燦爛美好,那時的她從來沒有哭過。 如今三十七歲的惠敏哭了許多次,卻在廷方快要對生活下跪時笑了。在惠敏第一次試管嬰兒失敗的時候廷方就曾經提議不如不要生孩子吧,他們兩人就這麼過,也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