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知門當戶對的道理。恕我說得直白,玉娥小姐若是嫁得在下,日後難免受窮。而我張牧雲雖然千里迢迢趕來辰州,實無攀龍附鳳之心。我只是當日在衡陽看得一遭事情,只覺身為男兒,既有長輩代訂之盟,便須為小姐負責。不過,不管二位相信與否,我張牧雲素性磊落,此來只為心安;若小姐實無與在下結成連理之意,只請明言,我張牧雲絕無二話,現在便可還得婚書,就此出門向羅州而去!”
張牧雲這一番話,如此磊落光明,實非在場之人所能預料。而這一回臨得大事的氣度襟懷,也並非羅州那幾個和他朝夕相處的女孩兒所能想像。
聽得他這一番磊落之言,若那王玉娥真是端人,則哪怕原本心懷叵測,這時發現這少年原來毫無攀附之意,轉念之下,二人完全可以坦誠相對,就此將事說明;此後她從張牧雲那裡拿回婚書,或水浸,或火焚,總能遂了自己的意,還能將一天的風波平息。而此時,倒也沒有旁人逼她。
只可惜,當王玉娥聽得張牧雲說完這一番話,微一沉吟,只稍稍一猶豫便對正在等她回話的張牧雲堅決說道:
“公子啊,你這是說的哪裡話?我王玉娥豈是那嫌貧愛富、水性楊花之人?你且安心,對此婚事我王玉娥絕無二意!”
——如此一答,便是王玉娥大大不對!此時恐怕這心性堅忍的大王莊女子還不知,就是她這一念差池,才惹來一場滔天大禍!
第五卷『妖火焚情春夢殘』第十一章 機裡藏機,沉淪是非之地
“不想小姐如此明理,牧雲慚愧。”
見王玉娥如此風度,張牧雲忽覺得多日來胡思亂想,實在多心了。
張牧雲安心,那王玉娥也綻了麵皮,喜孜孜叫道:
“來人,給公子看茶!”
一聲令下,頓時那烏雲綿假扮的丫鬟上前奉茶。這時候,雖然辛綠漪也一副丫鬟打扮立在窗外聽著,但王玉娥叫人奉茶時她卻寸步未移。辛綠漪如此自矜,眾妖也習以為常。這青鯉女妖心思靈秀,容貌也格外水靈可人。妖族之中人品如辛綠漪者絕罕,因而不僅在衡山眾妖中青鯉妖赫赫有名,即便在天下大荒中也聞名遐邇。有一種說法,便是這南嶽青鯉乃是“妖族明珠”。自然,對於妖族明珠來說,大王莊這樣的場合不過是自願來湊湊熱鬧,真正衝鋒陷陣輪不到她動手。
再說屋內。當黑蛇妖烏雲綿捧著茶盤嫋嫋上前,王玉娥便伸手在茶盤中拈起那隻白瓷茶盞,雙手捧著小心地遞到張牧雲面前。她含情脈脈地看著少年的眼睛,恰似欲語還羞,稍停了片刻才輕輕說道:
“公子此來,一路風塵;水遠山遙,都為賤妾,妾心自知。但斟此茶,洗君子清塵,往後玉娥便……託付與你。玉娥於公子,恰如懸蘿之於青松,浮萍之於渡津,從此再無轉移……”
“呀!”
聽得王玉娥這般說辭,張牧雲心下想道:
“好文辭!日後兩相酬答,倒是美事——咦?莫非此事她早已想過多時?”
心裡動念,並未深想。此時被這訂下婚約的女子一望,還聽她主動說出締結連理之語,張牧雲根本沒見過這樣的情景,根本無暇深思。面對著王玉娥,他心潮澎湃,伸手接過她手中茶碗,道了句:
“定不相負!”
便將茶杯端到嘴邊,準備吹吹熱氣,就此飲啜。
潔白如玉的小茶盞靠近張牧雲嘴邊,那杯中熱氣蒸騰,在這春寒料峭之時在眼前嫋嫋升成幾縷白煙。被熱霧水汽一燻,就在片刻之間,張牧雲神色略微怔忪,瞬間有些失神,然後也無異樣,便將杯中茶水喝進肚去。
如果說,張牧雲以前也算經歷過一些事情。在城鄉市井中打滾那麼多年,拼命餬口混生活,即使不親身經歷,也在肆裡坊間聽說過不少險惡事體。不過,直到今日,這十四五歲的少年都沒能弄清一個基本的道理:
無論聽聞過多少所謂險事惡情,哪怕曾經深思熟慮,只要自己沒親身經歷過,那便和一無所知沒太多區別。如果此時還沾沾自喜於熟諳人情世理、自認諳知人間永珍,那往往只是錯覺。
於是,對江湖險惡的理解還停留在想像中的少年,才半盞茶下肚,還沒怎麼反應過來,便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懵懂間,還在疑問廳中擺設怎會突然飛旋而起,整個人已“咕咚”一聲仰面摔倒在地上。那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面雕花石磚上,一下子幾乎痛得暈過去。
變生肘腋,很快王玉娥惡狠狠的面龐出現在張牧雲視線中。不見了剛才的軟玉溫香,此時這王家小姐的面容冷酷得就像張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