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但毫無用處。人力已無能為力。你將從一個齒輪轉到另一個齒輪,一層煩憂轉到另一層煩憂,一場昔痛轉到另一場昔痛,你的心靈,你的財富,你的未來,你的靈魂,而且,還得看你是落在一個性情兇惡的人手裡還是落在一個心地高尚的人手裡,你的一切將從這嚇人的機器裡出來時羞慚滿面,不成人形,或是被這狂熱感情改變得面目一新。
①基什拉《Quicherat; 1799—1884),法國哲學家,文字學家。
七U字謎
孤濁,遠離一切事物,高傲,性格獨立,熱愛大自然,物質方面日常活動的窘迫,與世隔絕的生活,為潔身自好而進行的隱秘鬥爭,對天地萬物的愛慕,這一切都使馬呂斯容易被狂烈的感情所控制。他對父親的崇拜已逐漸變成了一種宗教信仰,並且,和任何宗教信仰一樣,已退藏在靈魂深處了,表層總還得有點什麼,於是愛情便乘虛而入。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馬呂斯天天都去盧森堡公園。時間一到,什麼也無法阻止他。古費拉克常說他“上班去了”。馬呂斯生活在美妙夢境中。毫無疑問,有個姑娘常在那裡注視他。
慢慢的,他能壯著膽逐漸靠近那條凳了。但是他仍同時帶著情人們本能的那種怯弱和謹慎,不再往前移動。他知道不引起“父親的注意”是有益無害的。他運用一種深得馬基雅弗利主義的策略,把他的據點佈置在樹和塑像底座的後面,讓那姑娘有可能看到他,而讓那老先生卻不大可能看見他。有時,他一連半小時都不動一動,待在任何一個萊翁尼達斯或任何一個斯巴達克的陰影①裡,手裡拿著一本書,眼睛卻從書本上微微抬起,去找那美麗的姑娘,她呢,也帶著不大清晰的微笑,把她那動人的側影轉向他這邊。她一邊和那白髮男子極自然極安詳地談著話,一邊又以熱情的處女神態把一切夢想傳達給馬呂斯。這是由來已久的老把戲,夏娃在混飩初開的第一天便已知道,每個女人在生命開始的第一天也都知道。她的嘴在回答這一個,她的眼睛卻在回答那一個。
然而,到後來白先生還是覺察到了些什麼,因為,常常馬呂斯一到,他便站起來散步。他離開了他們常坐的地方轉到小路的另一端,在那個角鬥士塑像附近的一條板凳上再坐下來,彷彿是要看看馬呂斯會不會跟隨他們。馬呂斯一點不明白,居然犯了這個錯誤。那“父親”就不再準時來公園了,也不再每天都領“他的女兒”來了。有時他獨自一個人來。馬呂斯看見了就匆匆地離開。這又犯了一個錯誤。
馬呂斯一點沒注意這些東西。他已從膽小怯弱變得盲目起來了,這是自然而然的發展。他的愛情在向前。他每晚都夢見這些事。此外他還遇到一件意想不到的喜事,火上加油,他的眼睛更是看不清了。有一天黃昏,他在“白先生和他女兒”剛剛離開的板凳上拾到一塊手帕。一塊很簡單的手帕,沒有繡花,純然潔白,細軟,淡淡發出一種無以名之的芳香,馬呂斯心花怒放地把它收了起來。手帕上有兩個字母 U?F,馬呂斯對這美麗姑娘的情況一無所知,她的家庭,她的名字,她住在何處,全不知道,這兩個字母是他得到的屬於她的第一件東西,從這兩個可愛的大寫字母上,他立即開始幻想關於她的一些事。U當然是教名了。Urs—ule!(玉秀兒!)他想,“一個多麼美麗的名字!”他吻著那手帕,嗅著它的香,白天,把它貼胸放在他的心坎上,晚上,便把它壓在嘴唇下面睡。
“我在這裡聞到了她的整個靈魂!”他興奮地說。然而這手帕原是那位老先生的,偶然從他衣袋裡掉了出來。在拾得這寶貝後的幾天中,他一到公園便吻那手帕,把它壓在胸口上。
那美麗的少女一點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連連用一些察覺不出的小動作向①萊翁尼達斯和斯巴達克都是公園的塑像。
他示意。
“她害羞了!”馬呂斯想。
八殘廢軍人也自有其樂
我們既已提到“害羞”這個詞兒,既然什麼也不打算藏起來,我們便應當說,有一次,正當馬呂斯痴心向往的時候,“他的玉秀兒”可給了他一場極厲害的昔痛。在這些日子裡,她常要求白先生離開座位,到小路上去走走,事情便是在這時候發生的。那天,春未夏初的和風拂面吹來,吹動了懸鈴木的樹梢。那父女兩個手挽著手,剛從馬呂斯的坐凳跟前走了過去。馬呂斯在他們背後便立起了身子,用眼睛追隨他們,這對痴情人來講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突然一陣春風颳來,吹得特別輕狂,也許它是受了什麼春神的指派,從苗圃飛來,落在小路上,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