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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六被俘

在第二個星期最後幾天中的一天,馬呂斯照常坐在他的木凳上,手裡拿著一本書,開啟已經兩個鐘點了,卻一頁還沒有翻過。他忽然吃了一驚。在那小路的盡頭一件大事發生了,白先生和他的女兒剛剛離開了他們的木凳,姑娘挽著她父親的手臂,兩個人一同朝著小路的中段,馬呂斯所坐的地方,慢慢走來了。馬呂斯連忙關上他的書,然後又把它開啟,然後又強迫自己閱讀,他渾身發抖。那團藍光直向他這兒來了。“啊!我的上帝!”他想,“我再也來不及做出一個姿勢了。”這時,那白髮男人和姑娘向前走著。他彷彿覺得這事將延續一百年,同時又感到僅僅一秒鐘就完了。“他們到這邊來幹什麼?”他問自己,“怎麼!她要經過這兒!她的腳會在這沙子上踩過去,會在這小徑上,離我兩步遠的地方走過去!”他心慌意亂,多麼希望自己是個奇美的男子,多麼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十字勳章。他聽到他們軟柔的腳步和有節奏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他想白先生一定瞪著一雙生氣的眼睛在望他。他想道:“這位先生難道要來找我的麻煩?”他把頭低了下去;當他重新抬起頭來時,他們已到了他身邊。那姑娘走過去了,一邊望著他一邊走過去。她帶一種若有所思的溫和神情,專心地望著他,使馬呂斯渾身打顫。他彷彿感到她在責備他這麼多天不到她那邊去,並且似乎在對他說:“我只好過來了。”馬呂斯面對這雙光輝四溢、深不可測的明眸,心慌目眩,竟愣在那兒。

他感到他腦子裡燃起了一團烈焰。她居然來看他,多大的幸福啊!並且她又是怎樣瞧著他的呵!她的面貌,比起他從前見到的顯得更加燦爛了。她的美是由女性美和仙女美揉合而成的,是要使彼特拉克①歌唱、但丁拜倒的絕對之美。他好象已在碧空邀遊了。同時他又感到事不湊巧,心裡真是難過,因為他的靴子上有塵土。

毫無疑問他相信她一定也注視過他的靴子。

他用眼睛伴送著她,直到再也望不見她。隨後,他象個瘋子似的在公園裡來回遊蕩。也許他曾多次獨自大笑,大聲說話。他在那些領孩子的保姆眼前顯得如此心事重重,使她們每個人都認為他愛上了自己。

他跑出公園,希望能在街上碰到她。

他在奧德翁戲院的環廊下遇見了古費拉克,他說:“我請你吃晚飯。”他們去到盧梭店裡,花了六法郎。馬呂斯象餓鬼似的吃了一頓,給了跑堂棺六個蘇,在吃甜食時,他對古費拉克說:“你讀了報紙嗎?奧德利?德?比拉弗②的那篇講演棒極了!”

他已經愛到了神魂顛倒的地步。晚飯後,他又對古費拉克說:“我請你看戲。”他們走到聖馬爾丹門去看弗雷德裡克演《阿德雷客店》。馬呂斯看得歡天喜地。他此時也比平常顯得更為羞怯。他們走出戲院時,有個做帽子的女工正跨過一條水溝,他避而不瞧她的吊襪帶,當時古費拉克卻說:“我很樂意把這女人收入我的集子,”他聽到這話感到非常噁心。

第二天,古費拉克請他到伏爾泰咖啡館吃午飯。馬呂斯去了,比前一晚吃得更多。他好象心有千千結,卻又愉快非凡。彷彿他要抓住所有機會來扯①彼特拉克(Petrtque,1304—1374)文藝復興時期傑出的義大利詩人。

②奧德利德比拉弗,當時夏郎德省極左派議員。

開嗓子狂笑。有人把一個不相關的外省人介紹給他,他竟一往情深地擁抱他。許多同學圍擠在他們的桌子周圍,大家談了些關於由國家出錢收買到巴黎大學講壇上亂說的傻話,接著又談到多種字典和基什拉①詩律學中的錯誤和庇漏。馬呂斯忽然打斷大家的談話大聲吼道:“能弄到一個十字勳章,那才高興吶!”

“這真滑稽!”古費拉克低聲對讓?勃魯維爾說。

“不,”讓?勃魯維爾回答,“真嚴重。”確實嚴重。馬呂斯正處在狂烈情感前期那震撼肺腑的階段。這全是看了一眼的後果。當炸藥已裝好,引火線已備妥,那就再簡單不過了。一望便是一粒火星。全完了,馬呂斯愛上了一個女人。他的命運進入了未卜的遠境。女性的那一瞥很象某些成套的齒輪,外表平和,力量卻熱不可當。人們每天平安無事地打她旁邊走過,並不覺得會發生什麼意外,有時甚至會忘掉身邊這種東西。大家來來去去,胡思亂想說說笑笑,突然一下有人感到被夾住了,全完了,那齒輪把你掛住了,那一眼把你勾住了。它勾住了你,無論勾住你什麼地方,怎樣勾住你的,勾住你散淡的思想的一角也好,勾住你一 時的疏忽也好——你算是完了。你整個人將旋進去。一連串神秘莫測的力量制服了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