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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口大罵起來,說這麼一來他們就前功盡棄了。我聽不懂他這話的意思。崔郎和李景度又用波斯語爭論起來。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說辭,最後那波斯人到底還是被說服了。於是崔郎叫我在車中照顧段成式,他和李景度沿著溝渠爬下去救皇子……”

杜秋娘一口氣說到此處,悽婉一笑:“現在回想,其實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可當時真彷彿過了一年半載似的。段小郎君昏迷不醒,滿嘴裡說的都是胡話,什麼血珠啊,大海啊,還衝著我一個勁兒喊什麼鮫人……連我聽著都快魔怔了。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崔郎和波斯人回來。崔郎的懷中果真抱著十三皇子,安然無恙!我剛鬆了口氣,卻見東北方向亮起了一路耀眼的火光,還有人馬雜沓的聲音向南方疾奔而去。崔郎當時便叫了一聲:金仙觀!”

自大明宮經皇城夾道往金仙觀所在的輔興坊,首先要穿過修德坊東側的夾道。暗夜之中,皇帝率領的大隊神策軍向金仙觀撲去,燈球火把照徹一線夜空,而馬蹄聲更是連厚厚的青磚牆也擋不住的。

“因此他就趕往金仙觀去了?”

“李景度想阻攔,可是崔郎根本就不理會他。礙於皇十三子的緣故,波斯人最終讓步了。兩人商定,由李景度護送我回原來的住處躲藏。崔郎自己騎上馬,一前一後載著段小郎君和十三皇子兩個孩子,朝金仙觀去了。”杜秋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說話間,馬車已經走上長安城南的廣闊原野,匯入到越來越龐大的遊春車隊中。

樂遊原上和曲江之畔,差不多每一片飄拂的煙柳之下,每一叢盛開的桃李花中,都已被遊春的人們鋪了氈毯,拉了帷簾。歌樂聲聲,此起彼伏。幞頭上簪花的風流男子,嬌容半遮半掩在帷帽輕紗後的窈窕淑女,踢毬打架的少年們,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醺的醉漢們……所有的人都在盡其所能地享受著春光。

更有不甘寂寞的鮮衣男子口銜柳葉,輕騎疾驅,在一輛輛馬車前後往來,故意吹出清潤的柳笛音,招惹車中婦人掀簾望外,露出姿容。若是美人,柳笛聲便格外悠揚。

她們的馬車旁,一左一右也響起了柳笛。

聶隱娘嗔道:“又是什麼好色之徒。”手中捏起一個銀珠彈丸,掀起車簾的一角。杜秋娘正在想,車外的無賴少年這回要被教訓了,卻見聶隱娘又把車簾放下了。她望著杜秋娘道:“娘子這一走,今生回不了長安,也再不能唱那支《金縷衣》的曲子了。不如,今天就最後唱一次吧,也讓我一飽耳福。”

杜秋娘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從身邊的布套內取出紫檀琵琶,橫抱胸前,低聲唱起來:“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一曲終了,兩行清淚潸然落下。

她的歌聲極低,所以除了對面的聶隱娘之外,只有緊靠在馬車左右的兩個“無賴男子”聽了個真切。聽完這曲,二人便吹起柳笛,驅馬又盯上別的遊春車駕,仍然並駕齊驅,成雙作對地以柳笛引擾車內的女子,甚而放言調笑,直如狂蜂浪蝶入花叢一般。

不亦樂乎得玩了好一陣子,其中一人道:“今日已盡興,回去了!”調轉馬頭向長安城的方向奔去,跑了幾步,突問緊跟而來的同伴,“誒,你怎麼跟來了?”

韓湘說:“我也回長安啊。”

崔淼皺眉:“你回長安幹什麼?你不是應該繼續入終南山練白蝙蝠嗎?”

“那個也不能老練……再者說,隱娘又不要我了。”

“她不要你?”

“是啊,她說要送那個……誰走,嫌我跟著麻煩。”

“那你打算回長安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回家啊。”

崔淼將雙目一瞪:“吾為韓夫子憂。”

“我叔父可用不著別人替他操心,他好著呢。倒是你,如今成了救皇子的大紅人,聽說京兆尹正在奏請聖上,封你為醫待詔,雖說只是個芝麻官,要周旋的可都是達官貴人,甚至還有當今天子——崔郎中,吾實為爾憂!”

“吾將飛黃騰達,有何可憂?”

韓湘笑道:“老子曰‘吾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崔郎你呀,真該多念念《道德經》。”

崔淼也笑了:“事已至此,現在再念《道德經》,為時晚矣。”

韓湘追問:“你真的不打算再見她了?”

“她?哪個她?”

“哎呀,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崔淼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湘:“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再回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