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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到連隊的招待房,再或手拉手溜達到街上。眼下,兩個人走來了,九班副挽著她的腰,在城牆上由東往西,步子款款,親熱得四處溢滿暖氣。有一對野雀從他們頭頂飛過去,低得似乎蹭到了九班副的軍帽。看見了鬱林其,九班副把手挪到物件肩上攬一會,然後鬆手說,連長,你不是來找我吧。

“我找你半天了。”

“什麼事?”

鬱林其說,你物件來隊二十來天了,我也沒顧上去坐坐,今天聽說她要走,我就找來了。九班副冷眼看鬱林其的臉,說她不走,再住一個月。鬱林其立馬臉上浮了喜出望外,笑著說那好呀,住吧,來一次不容易。要走了你就把人家送回去,別把人家孤零零送上火車就算了。

九班副硬著目光打量鬱林其。

“讓送嗎?”

“讓。”

“幾天假?”

“三天夠嗎?”

“得一個星期。”

“就一個星期吧。”

九班副掏出一包紅塔山煙,遞給鬱林其一支。他的物件,始終立在一邊,手插在套裙兜裡。才四月她就穿裙了。她穿裙子立在城牆頂的一塊高處,似乎隨時準備飛起來。風把她的套裙吹得飄揚有聲。她在仰望天空,天空和她的臉平行。吸著煙,九班副說連長,憑良心說,咱倆關係不錯,你說實話這批發展物件有沒有我?前面城門裡透過一輛大吊車,震得城牆一晃一晃。鬱林其說不瞞你,這批還沒有。

“為啥?”

“不為啥。”

九班副把煙吸得極重,一口一口吐到鬱林其面前,說你們總髮展農村兵入黨,再發展他們,也是回家種地,做生意又不看是不是黨員,不是說是黨員了少納稅,可你們發展了我,我退伍回家優先安排,事關我一生一世。鬱林其說想入黨你創造條件嘛,農村兵入黨回家,能幹個村長支書的,也一樣是一生一世的事。

二人相對立著,如栽直的兩柱線杆,九班副的物件如線杆邊的一蓬綠草。他們又柔柔硬硬說了一陣,九班副拉了他的物件,走時回過頭來。

“入個黨一千塊錢夠吧?”

“一萬也不夠。”

九班副跳下城牆。下去了,把胳膊張開來,他的物件如蝴蝶一樣,飄一下落進他懷裡,二人就擁著上了環城路。望著遠去的他們,鬱林其想到自己早已年過三十,結婚六年,女兒五歲,妻子從未挽過自己一次胳膊,他便有些可憐自己,說:

離婚算了,成全了她。

鬱林其決定同意離婚,是在九班副的物件如蝴蝶一樣,飄進九班副懷裡一刻定下的。定下了,他覺摸身上輕鬆舒坦,如同解去了一條繩子。且隱隱覺到,自己有些慷慨的味道。為自己最終能有這番灑脫,感到了些微的不凡。只是胸膛裡又悶又脹,有淡薄的暗疼。醫生說你的胃不行了,不能再吃半點酸辣冷硬,每刺激胃一次,等於減少一天壽命。他吃了一海碗羊肉燴麵,十根羊肉串。端燴麵時,人家說要不要辣椒?他說要。烤羊肉串時,人家說要不要辣椒?他說多撒點。現在胃裡像橫著一條木棒。木棒上還有幾根針直豎扎進了他的脾胃。太陽已經升至頭頂,似乎光都聚到了這座古城。城牆上有一飛一舞的燕子。城牆下的電話線上,也凝了一點一點的燕子。城牆內的大街小巷,人流似雨天漫在城內的雨水,東也流,西也流,南也流,北也流。沒有悠閒的人。

九班副和他的物件,是從鬱林其來的路上回去的。當他們廝守著拐進醫院前街,鬱林其感到九班副身上富得流油:不僅有錢,還有愛情。九班副和他的物件消失在人流中時,鬱林其還想吃羊肉串,他撿起腳下扔的串羊肉的竹籤,嚼著竹籤後端,才忽然覺得羊肉的味道,其實不在那紅棗似的肉上,而都烤進了竹籤裡。他把竹籤咬斷一截,嚼碎,嚥進肚裡,又咬一截,慢悠慢悠嚼著,下了城牆。

走近城門時,他感到他咽的幾嘴竹末全都扎進胃裡了。胃裡疼得柔腸寸斷。他想扶著城牆按按胃。可他又說,你鬱林其不是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嘛。然後,他就咬死下唇,昂直了頭,很英雄地走進了城門。

他要回家對妻子說,離婚吧,我氣已經受夠了,這個家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了,我成全了你。

一聲槍響,一名戰士倒進了血泊裡。場景如流行小說中的一模一樣,極像一個電影鏡頭。

這是上個月的事。那時候,師部大院還有料峭冬風,最末一場冬雪,還蓋著陰面的房坡。連隊從靶場上打靶歸來,指導員說擦擦槍吧,值班排長便通知各班解散擦槍。擦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