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竟來的如此快、如此直接。
而隔著數重牆宇之遠的後花園中,頤殊與潘方二人正立在玉蘭樹下,輕聲交談。
“聽聞我長的很像將軍的亡妻?”事實證明,頤殊比姜沉魚想的更加直接,而她問這句話時,落落大方的臉上也沒有扭捏之色,玉蘭花在她身後盛開,將她襯托的更加明豔動人。
潘方凝視著她,眼神漸沉。
頤殊嫣然一笑:“所以,當日晚宴上,將軍才當眾落淚麼?”
潘方又盯著她看了半天,方緩緩開口道:“阿秦的父親與我父為同袍戰友,她幼年喪母,父親也不太管教,小時候的她,很頑皮,爬樹戲水,玩耍打架,和男孩子一樣。”
頤殊收起了笑,認真聆聽。
“因此,她曬的面板黝黑,左耳後有道被石子劃出的小疤,那一處也再不長頭髮。”
頤殊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耳後。
“她左眼下一分處,有顆小痣。小時候常被我們取笑,說是哭痣,但印象裡,她是從不哭的。即使秦伯父戰死沙場,即使我十三歲參軍不得不與她分離,即使她前夫病逝,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頤殊露出了歉然之色,似乎也意識到了,與一個死人比,尤其是一個對方深愛著的死人比,是多麼的不合時宜,當即諾諾道:“對不起,是殊失禮了。”
潘方的臉上卻依然無情無緒,只有深沉,一種誰也看不透理不清的深沉之色,說的話也依然很平和,“我告訴公主這些,並不是想證明你們兩個有多麼不像。”
頤殊微訝的抬頭。
潘方望著她,繼續道:“事實是,見到公主的那一瞬,我很高興。”
“高興?”
“嗯。”潘方收回目光,轉向一旁的玉蘭樹,那種無情無緒的深沉慢慢的淡化成了風一般的笑容,“因為,阿秦雖然去了,但是,世間還有一些東西——很美好的一些東西,能讓我想起她,當看著那些時,她就彷彿還在人世間,沒有離開,也沒有被淡忘,所以,我很高興。所以,謝謝你,公主。”
頤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扭頭高聲道:“來人,取我的槍來。”
立刻有侍衛抬著一把通體雪白,唯獨槍頭一點紅櫻,紅的極是耀眼極是美麗的長槍上前,槍身足有兩個人高,而頤殊伸手一抓,輕輕拿起,舞了個漂亮槍花,垂直身旁,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
——姜沉魚在懷瑾的陪同下走到後花園中,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
只聽頤殊道:“吾國素來崇武,久聞將軍武藝超群,擅使長槍,十六歲時力挫宜國大將顏淮,十九歲時受封輕車將軍,而今又擊敗四國第一名將薛懷。所以,殊不才,想向將軍討教幾招。”
潘方嘴唇剛動似想推辭,頤殊又道:“將軍亦是武者,當以武之道敬我,那些什麼千金之軀不敢冒犯之類的話就不要說了。”
潘方再度沉默。
姜沉魚站在一旁,拉攏外套,心中也是難分悲喜。頤殊向潘方挑戰,贏了她,程國顏面不好看,輸了,怕這心高氣傲的公主就不會再把潘方放在眼裡了,可要做到不輸不贏,又談何容易。潘方武藝固然好,但聽聞頤殊也相當不弱,即使涵祁,都未必是這個妹妹的對手。這一戰……不知是禍還是福啊……
便在這時,一聲音突然冒出道:“我押公主勝!”
姜沉魚扭頭一看,見兩個少年從遠處走過來,長的一模一樣,一身穿藍衣,一身穿紅衣,其中一個是如意,那麼另一個就是吉祥了。
少年們看見她,穿藍衣的甜甜一笑:“虞姑娘你病好點啦?可以出來走動了?當日你啪的暈倒,可嚇我一跳。”
姜沉魚欠身拜謝:“妾身失態,令公公受驚了。對了,多謝燕王陛下的曲譜,容我再好些,親自拜謝。”
穿藍衣的如意連忙擺手:“不用了,公子說送姑娘琴和曲,都只不過是讓那些東西送到最合適它們的主人那裡罷了。如果真要謝,就謝謝老天,把姑娘生的如此鍾、鍾……那個什麼秀吧。”
紅衣的吉祥臉上露出羞恥之色,恨恨道:“鍾靈毓秀啦,笨蛋!不會說就別說,非要用四個字的成語,你懂不懂什麼叫藏拙啊?”
“你管我?我就喜歡說成語!連公子都沒管過我……”
“他那是對你根本絕望了好不好?”
兩人說著爭吵起來,倒讓一旁的潘方和頤殊好生尷尬,原本多麼激動人心緊張凝重的一幕,就此攪合的一塌糊塗氣氛全無。
頤殊只得咳嗽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