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看鋪門已近在咫尺,姜沉魚突然一個側身,走進了隔壁的鋪子。
立刻有店夥計迎上前來:“姑娘可是買琴?這邊請——”
蔡家鋪子旁,是一家琴行。
姜沉魚走到一把雷我琴前,沉吟不言。夥計忙道:“姑娘好眼光,這把琴可是我們琴行的鎮店之寶,乃一代鑄琴大師雷文的生前力作,你且看它的琴身,乃是用最最上乘的桐木……”
他的話縈繞耳旁,虛化成了背景,而在背景前鮮明浮起的卻是——不對勁,蔡家鋪子不對勁!
作為一名祖母,卻不知自己孫子的鞋子掉了一隻;
作為一名貴婦,卻有一雙帶有薄繭的手;
作為一名夥計,卻完全沒有推銷技巧……
一切的一切,都不對勁。
這種種不合邏輯的細節,隱透出某種預兆,因此,迫得她在最後一刻,臨時掉頭,走進了另一家店鋪。
“不是自誇,這把琴的音色縱然不是舉世無雙,也可排名前三……”琴行的夥計猶在滔滔不絕。姜沉魚突得扭頭道:“我要試琴。”
夥計一愕,很快反應道:“好的,沒問題,姑娘請那邊坐。”
姜沉魚在一張玉案前坐下,從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街對面的情形:幾家字畫店外,有個賣糖人的小販;再隔幾步,還有兩個懶洋洋的靠坐在牆下曬太陽的乞丐。
她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推斷。
這條街的客人誰會買那廉價的糖人?又怎會任由乞丐在此曬太陽?更何況,大雨剛停,地上尚有殘水,乞丐只是貧窮,又不是笨蛋,怎會全然不顧潮溼的就那麼大咧咧的坐下去?
以上種種,結論只有一個——蔡家鋪子出事了。
因此,原本的據點如今變成了陷井。那麼,對方想捕獲的,是單單針對她,還是針對一切埋伏於程國的敵國奸細?
不管是哪種,剛才只要自己一踏進門,就肯定會被擒拿。至於是不是抓錯了人,就要經過刑訊後再判斷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她的脊背不由自主的一陣發寒。
這時店夥計取來了琴,把琴擺到几案上,殷勤道:“弦已上好了油,也做了調整,姑娘請放心試吧。”
姜沉魚想了想,抬手,樂聲頓時悠揚而起,彈的乃是一首《獲麟》。
麟兮麟兮,合仁抱義,出有其時。
不陷於阱,恢恢網罟而無所羅。
麟兮一角五蹄,時其希,氣鍾兩儀。今出無期,食鐵產金空其奇……
琴聲優雅低婉,徽宮交替、泛散錯織間,悲憤若鏗鏘濤鼓,淒涼似嘆息若虛,絲絲扣心,節節入骨,卻又從頭到尾溢含慈悲之意。
相傳魯哀公時,有人捕獲了一隻麒麟,但使它受了傷。孔子看到以後,感到很悲傷,忍不住淚溼衣襟。
此曲共分六段,姜沉魚只彈了第一段《傷時麟兮》,但已引得店員為之側目,路人為之駐足。當她停指時,一陣掌聲從後廳傳了出來。
轉頭,錦簾重重,不見簾後人。
掌聲停歇,一個小廝掀起簾子走將出來,十三四歲年紀,圓圓的臉,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長的像個泥娃娃,極為討喜。
只見他快步走到案前停下道:“我家公子說姑娘的琴彈的實在太好了,那個什麼峨峨兮若華山……”
簾後有人咳嗽,還有個聲音尖聲道:“泰山!是泰山啦!豬頭!”
小廝連忙改口:“哦對,是峨峨兮若泰山,那個洋洋兮若……若……若……”
該尖細聲音再叫:“江河!”
“哦對,洋洋兮若江河,總之就是好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那種。所以,我家公子為了答謝姑娘的這曲琴,請姑娘一定要收下這把琴!”
姜沉魚愕然,凝眸又看了看那重垂簾,問道:“你家公子是誰?”
“這個……姑娘收下就好,名就不必留了。”小廝說著對店夥計道:“把這把琴包起來,再派個人給這位姑娘送到家裡去。”
姜沉魚連忙起身道:“且慢,萍水相逢,不敢收如此貴重之禮。”這麼一把琴,少說也要千兩銀子,不知送琴者的身份,她怎肯亂收?
但那小廝仍是搖頭道:“我家公子說,他送你琴,只不過是為了答謝你剛才彈的那首曲子,而且,也只有姑娘這樣好的琴技,才配的上這把琴。”
姜沉魚還待推辭,簾後傳出聲響,步音遠去,似是對方轉身離開了。
小廝露齒一笑道:“我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