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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先是與契丹人,後是與西夏人,都鬧得不可開交,原先有些儲備,也早瓢光碗光了。沒有辦法,只好鼓勵全國子民,無論官宦百姓,將糧草運往陝西、河北一線,就是所謂“入中”了。這做買賣,從來誰急誰吃虧,就是朝廷與子民做生意,也同樣如此。邊防糧草既要得多、要得急,只好提價以求。加上有些邊官,為了多得早得糧草,更以高價吸引賣者,有的則又與賣的人互相勾結,有意抬價,那糧草的價錢,竟像天風一樣飆升了。較之市價,一斗糧要加六十五錢,馬料一斗要加四十五錢,偏遠軍州一斗粟甚至有加到一千錢的。要知道,一千錢差不多可以買一畝肥田了!有這樣的好事,只要自己有,誰不願意將糧草往邊塞上送!可他們忘了一樣,邊塞上收到糧草並沒有現錢交割,只能開出一種有價證券——交引,他們得拿著這種有價的白紙條到京城去兌現。既非現錢交易,再多的甜頭也只能是虛的了。

邊塞州軍開了那麼多虛估價格的交引,京城哪來那麼多現錢兌現呢?給過一段時間的現錢之後,朝廷便以實物代替了。先是以鹽,鹽被榷賣,就改成了茶。再後來,除茶,又加了東南緡錢及香藥、犀牛角、象牙等貴重藥材。“入中”糧草的除了商人,還有各地計程車民官宦之家,他們要那隻能兌現茶葉、藥材的交引有什麼用呢?不管怎樣,兌了現錢才是實惠。他們往往就將手中的交引,就近賣給當地的商人了。茶葉不是榷賣嗎?商人這頭,也只有少數入了茶行、得到官家允許的茶商,才能買賣茶葉。那麼,一般商人即使買了交引,也沒用處,還得賣。於是,京城便有了專門做交引生意的“交引鋪”了。這些交引鋪,隸屬京城榷貨務。就像百貨商人買賣百貨一樣,交引成了他們合法買賣的“貨物”,多少有點兒類似現在的有價證券買賣。他們要是不做茶葉生意,買進來的交引還會轉賣給茶商,由他們拿著去產地榷貨務或山場提茶買賣。開店就是為了賺錢,總是低買貴賣。反反覆覆一倒手,就有了三種後果。一是,“入中”糧草的人家,因為交引被商人壓價,無利可圖,再不願“入中”糧草了,邊塞依舊打起了饑荒。二是,交引一賤,茶價自然要跟著下跌,而買賣茶葉的利潤,更叫大商人壟斷了:不是大商人,也沒那麼多錢買下大宗的交引呵!第三最嚴重,因為交引的價錢,都是“入中”時往高裡估的虛價,要拿茶葉充數,哪兒來那麼多茶葉呢?要是真將交引全部兌現,不僅當年產的茶葉不夠數,就是往後好幾年的茶葉全集中起來,也不夠一年用的。

這又是一個怪圈:交引越賤,為吸引人“入中”,越要往多里開,越需要更多的茶葉。朝廷要想玩得轉,只能始終飲鴆止渴。自然,也有那聰明人看出了問題,也出了點子:請求將“入中”糧草與茶葉買賣完全分開,而且全都以現金交易。“入中”的糧草,在京中或當地支給現錢;商人買茶,也照過去那樣,到榷貨務交現錢,再領茶引去拿茶。點子不錯,朝廷也還真實行過一段時間。吃著正痛快的肥肉突然沒了,大商人當然不願意。他們一不願,朝廷裡替他們說話的也就張口了,說是國家沒那麼多現錢交納,失利也多。那怎麼辦呢?只好又改回來了,依舊飲鴆解渴!折騰來,折騰去,大宋立國幾十年,茶法前前後後就變化了十多次。

江南東西兩路,共有十州五軍是重點產茶區,東路佔了一大半,共六州、兩軍。東路所轄的一府、七州、兩軍,除了江寧府、太平州,其他宣、歙、江、池、饒、信等六州及廣德、南康兩軍,全都盛產茶葉。既是茶葉主產區,茶政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江南東路當然都要首當其衝。而身為一路提點刑獄官,最頭痛的事,也就不能不是茶政了。別的不說,監獄有人滿之患,關的絕大多數都是買賣私茶的犯人,身為提點刑獄官,能不頭痛嗎?

安石喊來劉成、氓兒:“走,咱們出去走走。”

氓兒問:“老爺要上哪兒?”

安石道:“隨便走走,找一家茶坊坐坐。”

饒州州治與鄱陽縣治,都在鄱陽城裡。既是產茶區,茶坊幾乎到處都有。十字街偏西的一家,門臉雖不大,名字卻起得不俗,叫做“芳冠茶舍”。安石是無書不讀的人,知道是從西晉張孟陽的《登成都樓》詩“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區”化來的,喜歡它用得不露痕跡,便對氓兒、劉成道:“就這家好,咱們就在這一家。”

進去一看,開間雖然不大,卻敞亮雅緻,除了茶座清潔,四牆上的字畫尤其叫人舒心。正面神龕裡,供著一尊瓷塑陸羽神像。這倒不叫奇。陸羽是茶聖,做茶葉生意的人家,都要供的。神像上方的一幅橫幅,行書寫的是唐詩人盧仝的《謝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