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咱也不去說了,只請丞相做主:王安石既不願當這群牧判官,請改給我當吧!”
陳執中想都沒想,就陰著個臉訓道:“王安石屢次辭讓召試,所以朝廷才特意破例提拔,根本就沒想到去計較他的資歷。朝廷設定館閣,原為優待天下賢才。像你這樣患得患失,公然伸手要官,比起王安石,臉皮實在太厚了!光衝這個,朝廷也該升他,不該升你!”
幾句話戧得沈康臉色發黑,沒敢聽完,就灰溜溜地走了。
大宋遺事 第三十回(1)
三峰參差無別不立
四方懈怠多見少怪
制置使楊偉,帶著手下副使、判官、勾押、押司等大小官兒,一共十來個人,在本司官廳迎接新任判官王安石。除了制置使楊偉本人,十來個人中只有一個人最為顯眼,安石第一個注意的也就是他。乍一看去,這人似乎頭髮焦黃,十分清瘦,儼然像個老者。可再瞅一眼,他瘦方的臉龐上面板繃得很緊,肌肉也還潤澤,一雙眼睛更是專注有神,又根本不是老人了!
“這人一定是個較死理的人。因為思慮太過,才弄成了這副老相,實際年齡不會比我大五歲。”安石一面看著那人,一面在心裡揣摩。
“這位是司馬君實,與您一樣,也是咱們群牧司的判官。”楊偉見安石一直注意司馬君實,以為別有緣故,竟繞過副使,將司馬君實先介紹給安石了。
安石一叉手,行禮道:“久仰,久仰。”
說是久仰,其實不過是句客套話。那時司馬君實還不大為人所知,安石於他,暫時還談不上什麼瞭解。
司馬君實看看來人,風流飄逸中另有一種沉著穩健,氣度不凡,又從楊偉的介紹中已經知道是王安石,自然不敢怠慢,也一叉手,回道:“彼此、彼此。”
楊偉又將安石介紹給大家:“咱們新來的判官王介甫王大人。”
大家也都一叉手:“久仰、久仰,歡迎王大人到群牧司來。”
安石又向大家一叉手:“群牧司的事下官一無所知,往後還請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大家也都一叉手:“好說、好說。進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王大人不必客氣!”
客套話說完,楊偉這才又將其他官員一一向安石作了介紹。當天,群牧司專門擺了一席,為安石接風。不是說“三班吃香,群牧吃糞”嗎?群牧司在各衙門裡算是富的,酒宴自然過得去;又是迎新,沒有點滴矛盾,可以盡興。許多人都醺醺然之後,才各自散席分手了。
司馬君實名叫司馬光,君實是他的字。安石的直覺一點不錯:司馬光確實是個執著、認真的人,一天二十四個時辰,恐怕倒有二十個時辰在琢磨事情。
認真說來,或許是打很小的時候,他就落下這種習慣了。
不像安石,司馬光打很小就知道用功了。這倒不是他天性喜歡落寞,而是因為天資不那麼穎悟。先天既不穎悟,又要與人爭強鬥勝,不靠執著刻苦、一絲不苟,那怎麼成呢?
弟兄們一起讀書,三下五除二,早背得滾瓜爛熟,一窩蜂玩去了,只有他,還在窗下倒著手一個勁兒地猛背。
年長的幾個叫他:“傻兒,還死用功?出來玩兒吧!”
他只回答一句:“不玩,我書還沒熟。”再不理他們了,依然一個人在那兒死背。
大家既叫不動他,當然就自己玩自己的去了。一次兩次,還來叫他,久了,知道叫也是白叫,索性根本不將他當回事,讓他一個人獨自去傻讀了。他也就這樣真的變得不那麼合群了,而書,則成了他唯一的夥伴與樂趣:讀書,背書,想書,總是離不開一個書字就是了。
讀書做官的人家,書原是命根子。這種習慣正如魚得水,再不會受到干涉、抑制的。那麼,書自然也就越讀越痴,越讀越迷了。
到做了官,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已根深蒂固,要改,更難了。正經讀書的日子不必說了,不讀書的時候,司馬光也會痴得叫人發呆。無論在馬上,或在稠人廣眾之中,或深夜難寐,他常常都會冷不丁地突然背起一段妙文,再慢慢反覆推敲、咀嚼它的微言大義。這就是他的花天酒地,而且,那樂趣比別人真正的花天酒地,更要勝過千倍萬倍。
他從不諱言這種樂趣,總好對人說:“讀書,不能不背書。只有背熟了,才能真正領略它的意思。凡經典,我都是這樣讀的。馬背上,燈影下,床笫間,甚至稠人廣眾之中,背上一段聖賢書,反覆推敲領會,那種樂趣實在無法形容!凡聖賢之作,不這樣讀,也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