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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滕宗諒雖有驚無險,過了一劫,但朝野內外,朋黨的喧囂卻一浪高過一浪了。

普通人家,包括官宦之家,影響決策的有枕頭風:就是透過當權者的妻子、寵妾,灌輸某種意見。皇上的枕頭風不那麼好灌,一般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皇帝身邊的女人。代替枕頭風的,是內侍風:透過皇帝親近的太監,影響皇上。他們雖不比枕上人親熱,但也須臾不離皇帝左右,說話常常一樣有分量。他們往往也願意為朝官所用,與朝官們結為幫派。不為別的,自己在朝裡也得有幾個幫襯,沒準什麼時候就需要人家開口了。內外官交通曆來都被禁絕,卻屢禁不止,就因為雙方都有需要。攻朋黨,內侍這股力量自然不會不發生作用。

這回向皇上說話的內侍,是藍元震。他問皇上:“陛下,您還記得《四賢一不肖》那首詩嗎?”

皇上不那麼清楚了,想了想,說:“是不是蔡襄寫的那首?”

藍元震道:“皇上好記性。我記著四賢好像是范仲淹、尹洙、餘靖、歐陽修?不錯吧,陛下?”

“好像是。”

“這四賢也真不簡單。當年罷去沒多久,就紛紛還朝了。他們得了勢,又將蔡襄勾了進來。國家的爵祿,居然成了他們報答私恩、拉幫結派的私物了。這樣下去,真有些可怕!我替陛下算了一筆賬。”

“什麼賬?”

“假令他們一個人交十個私黨,這絕不算多。五六個人,就能交五六十。這五六十人再跟著車軲轆轉,不消二三年,滿朝文武就都是他們的人了。那時候,他們隨心所欲,要幹什麼就是什麼,還怕誰說什麼不成?皇上坐在金鑾殿,哪裡知道那麼多曲折!”

皇上聽他說得這麼嚴重,反倒笑了:“不會吧?也要他們敢!”

“皇上聖明,是奴才多心了。可這防人之心,也不能沒有呵!別的不說,滕宗諒這檔子事兒要擱在別人身上,不知怎麼著呢!那麼多錢,沒個賬,說了就了了!”

皇上雖沒全聽進去,至少心裡也過了一遍了。隔天見了范仲淹,不由得問道:“仲淹,從來只有小人常常結為朋黨,這君子也有結朋黨的嗎?”

大宋遺事 第十五回(3)

朋黨的輿論,仲淹早已耳聞了。既然皇上有問,也迴避不得,略想了想,就答道:“人不分君子小人,黨,恐怕都是有的。臣在邊疆時,打仗不怕死的結為一黨,那些怕死的也結為一黨。以此想來,這朝廷大臣怕也有黨的。只是黨與黨不同,有個邪正之分,關鍵要靠聖上鑑別罷了。如果是君子黨,對國家有利,他們結不結黨,也沒什麼害處。”

皇上笑道:“你這一番朋黨論,倒也有些新意。”

歐陽修從來說話沒什麼顧忌,既被看成黨人,索性寫了一篇《朋黨論》進給了皇上。全文是:

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祿利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始終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堯之時,小人共工、�NB665�兜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愷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凶小人之朋,而進元、愷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並列於朝,更相稱美,更相推讓。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書》曰:“紂有臣億萬,惟憶萬人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朋矣,然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後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黃巾賊起,漢室大亂,後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黃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矣!

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絕善人為朋,莫如漢獻帝;能誅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讓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後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明之聖者,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