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作甚你不做善事,我偏做……你個鑽錢眼裡的……人家不過是船資不夠,便被你一頓奚落,如今你又待怎樣?我非載了他,不收他半文……什麼官司……你莫要詐我……唬我……當我三歲小孩麼”
這邊範船家見對頭油鹽不進,更是惱了,罵道:“看在同行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是嫌我多事,好,好得很今日,有你沒我,咱們在這湖裡且較上一場,還是老話,誰先到停泊口,誰便給對方讓路一個月”一喊完話,便衝夥計們道:“這眼看就到了大孤山碼頭,咱們從外側超前半條船,擠著他們,且讓他們同碼頭處開來的船擠作一堆”
且不說這兩位船家肯定又是槓上了只說范家船翁那些喊話,自是驚動了船首縮著的那個身影,聽得有人說自己吃官司,不免十分驚疑,抬頭便四處張望。
這下,因隔得近,文箐自是瞧見亂髮下的那張臉雖然沒見另半側紅胎記,可是那確實是同吳七打架的“張三”雖然那人比一個月前在嶽州所見時已瘦了好多,那張臉,真是化作灰,她也認識。
裘訟師問道:“可是同一人?”
文箐睜著一雙通紅的眼,點點頭,恨聲道:“正是”
她看見了章三,章三亦看清她——她到了青山鎮已換作男裝,章三自是記得上月在嶽州打架那回她扮作男童樣,雖然衫子換了,人卻是識得,且又見了文簡被抱在船頭,更是明白這便是周家的兩個兒女了,當下大驚,嘴裡囁嚅道:“……”
文箐自是聽不見他說甚麼,不過兩條船則因為靠近大孤山的碼頭,所以免不得相互駁在一處。若是按範船家所說,把蔡家船駁到碼頭,屆時章三跑了,可如何是好?
裘訟師亦想到了這點。可是還沒有甚麼主意的時候,只見對面章三亦站起身來,左右探望,顯然是在考慮逃跑路徑了。
文箐眼看要壞事,生怕他跑了,忙雙手卷成筒狀,握在嘴邊,衝對面船家喊話:“蔡船家,你船首那人正是德化縣要捉拿的案犯官司在身,萬勿要靠岸,否則他便逃了小心官府告你一個私放逃犯還是速將他送往衙門的好”
蔡船家自忖不傻,誰會犯了案既緝拿在身卻不往外地跑,反而還要往回跑的?自是不信,以為那是範船傢伙同過來騙自己的。
裘訟師亦生怕章三跑了,便亦喊道:“他典賣 妻子於人家,如今出了人命,九江府正四處緝拿呢且他亦拐賣 過良家女子,重案在身莫要放走他了……”
風大,這番話也只有零星半點傳到對面船上,裘訟師怕聽不到,又大聲喊了幾次,希望對方船家能聽明白。
章三立在船頭,穿得不太多,吹得大風久了,免不得更是發冷,半佝僂著身子,衝裘訟師道:“你休要亂講……我何時謀害過人性命?我只是去了趟嶽州……給東家辦個事,何曾殺人?我也不曾拐過良家女子…這位先生,你是個讀書人,莫要仗著讀了聖賢書,便以此欺負人……”
只是他打見著文箐,本來就有幾分心虛,聲音並不大,便被風吹散了。
文箐卻認為他不認帳,衝著她喊了一聲“章三,這裡莫不是忘了我這故人之女麼?”見蔡船家亦是半信半疑地立在船頭,便大喊道:“蔡船家,不管你如何打算,這人是真放不得。你且好生看住他才是。他可是會游水得很,他要是跑了,你這船一到德化碼頭,必然官差來找你,到時你交不出人來,可是要吃官司的。”
她那番話又喊得幾遍,蔡船家基本聽得清楚,有些驚嚇,不相信,又不敢不相信,只問章三是不是同人交怨了。
章三也是惶恐,打從再次見到文箐姐弟,便開始想著這下要逃到哪裡去?此時只央了船家靠岸,道不連累於他,自己另找船就是了,免得對方船來找他麻煩。
蔡船家見他老實人一個,實在覺得不象奸滑之徒,且見大風下這人實在凍得可憐,便又懷疑自己看走了眼。既猜不明白他是真犯案在身,要逃?還是真的因為私怨怕牽累自己?如果是前者,那是怎麼也不能讓他走了;要是後者,自己會被範船家笑話不仗義。無論哪種,都不想讓他就此從自家船上走了。
裘訟師亦喊道:“你若是不信,且看管好他,到德化,自是有分曉!”
文箐怕蔡船家有所輕慢,免不了又加上一句,喊道:“那你可看好,否則,小心官差到時逮你個私放逃犯”
章三那廂自是苦苦哀求範船家,道是自己真的未曾犯過事,必是不經意裡結下的仇怨,懷恨在心,如今藉此來故意找茬。范家船此時倒是有幾分信了對頭船上人的話,只是看緊了他,心想若他真是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