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鋪開了門坐一回生意,這員外這日午時同幾個遠方客商一起喝了回酒,已有五六分酒意,人就勸了他在酒樓裡歇上一歇,待得酒醒後再回去,這員外不知怎地,執意不肯,也不肯坐轎,若是坐轎也還好些,非要騎馬,隨扭不過他,只得過馬來,扶著他上嗎,一路著往回去。
這員外本就有些酒意,在馬上晃晃悠悠,再叫日後一曬,頭暈眼花,哪裡就還坐得穩,一頭就馬上摔將下來。那些隨唬得慌了,七手八腳擁過去,把個員外地上扶起,一瞧臉色就知不好,這員外臉上慘白,一張口就稀里嘩啦吐了個盡。
眾人見他這樣,慌得不行,哪裡還敢再容他坐轎子,急忙扶他在樹下坐了,四處找了一頂小轎子來,就扶著員外坐了進去,趕著送了回府。金氏得知丈夫酒醉墮馬,忙命人去請大夫,一面又怒罵那些隨,叫著人拉在二門上,統統打四十板子,革三個月錢糧。
這大夫來了診了脈,只說了酒醉了又中了暑氣,無甚大礙,開到了藥方下來,金氏命人熬得了就給員外喝,起先倒還好,到得晚上就開始做燒,喝下去藥盡數就吐個幹,金氏見了這樣,就知道不好,心中雖慌,卻是不亂,一面著人熬老參湯來,一面叫人連夜再請個大夫,只不許叫中午那個。
那換得大夫來了,請了脈,說是墮馬傷了腦子,連方子也不肯開,竟叫預備後事,診金也不要,提腳便走。金氏聽得這樣,哭個了不得,只得勉勵支援,叫人取了老山參來,熬了湯給員外灌下去,拖得一日是一日。也是壽數已到,任憑著老參湯水一樣喝下去,這員外拖延了四五日,也就駕鶴西去,雖有萬貫家財,一世富貴,賢妻嬌妾,兒女,俱都化成了一場春夢,年不過四十六歲。
喪禮 見姑
金氏見丈夫忽然亡故想及成婚二十幾年來雖也有過離心之時終究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時候多哪得不傷悲撫屍痛哭不已;又想兩子尚幼弱女在室偌大一份業她一婦道人如何支援就有無依無靠之痛直哭得聲哽氣咽丫鬟僕婦勸了幾回依舊傷痛哭泣到底因著兩個兒子都小不能做主金氏只得強忍珠淚振作起精神自打理喪禮抬眼瞧見裡上下這時一律去了豔色都張了白幔丫鬟婆子小廝也都換上素服不覺又觸動傷情依舊痛哭來回折騰了兩三回方才罷了
要採買壽材壽衣金氏在京城做官哥哥金鶴齡那邊要著人去報喪還要知會各路親友這大事何人陪同舉喪何人管著靈前香燭紙錢何人迎來送往一一都要金氏指定了事冗雜不一而足虧得寶林聰慧能在一旁搭著些手也有些兒金氏沒想到她倒能出言提醒金氏見了這樣方稍覺安慰倒團圓兒也三十歲人了竟不能幫上金氏分毫金氏此時哪裡有心思理她只求她不生出事故已萬幸
金氏又請了僧道兩批連著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追薦丈夫亡魂自每日三回道靈前磕首焚化紙錢哀哀哭泣鳳林寶林姐弟見母親傷痛飲食懶進就吩咐廚房日日揀著金氏從前喜歡吃食做了送在金氏眼前金氏哪裡咽得下去這一雙孩兒也算得孝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金氏看了他們姐弟這樣少不得勉強吃些
再說這世人從來都勢利蘇氏在這富陽縣富貴了百十來年哪有不嫉妒多虧得秀林同鳳林都中了秀才日後自有前程以雖則員外壯年亡故人還不太看輕了蘇弔唁之人依舊不絕於門秀林同鳳林寶林兄姐弟三個披麻戴孝日日在靈前哭泣舉哀寶林尤為哀痛不上十日已廋了一大圈兒
又說金鶴齡在京城做官如今已升任了三品大理寺卿朝廷厚恩推及金鶴齡母親馮氏妻子康氏俱封淑人且獨子金兆麒去歲上業已中了舉人正得意之際忽然就接得了噩耗他素來疼惜這個不由也憂心又知母親最疼這個庶出女兒自這個親生兒子倒靠後老人已近七十高齡就叫不告訴她強掩悲傷回來叫了兒子金兆麒來
兆麒今年已一十七歲去歲上中舉正預備著來科春闈正在書房日夜攻讀以期來年折桂忽然得父親召喚就撇了書本就到了父親書房裡驚見父親臉帶淚痕他長這般大幾時見父親哭過自著慌抖衣跪下就問:“父親何事傷悲孩兒願為父親分憂”
金鶴齡嘆息一聲就把金氏信與他瞧了又道:“我兒你可還記得你那富陽縣上姑姑麼”兆麒就道:“孩兒記得姑姑最疼孩兒孩兒身上這件袍子都姑姑得知孩兒中舉親手做了賞給孩兒”金鶴齡就點了頭嘆息道:“如今你姑父沒了你那幾個表弟都小你姑母一人勉力支援好不可憐我官身行動不得自由倒想你替我走一趟兒瞧瞧你姑母有能幫著想到就料理些也你一片孝心只你要赴來科會試課業甚重叫你走這一回只怕就耽誤了你自意思怎麼樣?”
兆麒得父親這樣問反笑道:“姑父不在了孩兒小輩去奔一回喪也正事如何就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