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茶,送飲料,送酒,送了一趟又一趟,好像就沒有斷過。談到送酒,其他國家的航空公司也是有的,但彷彿是有“階級性”的。在頭等艙裡,正當中就擺上一個酒櫃,中外名酒,應有盡有,乘客可以隨時飲用。我常常心裡想:倘若劉伶乘上今天的頭等艙,他必將醉死無疑。“死便埋我”,這個遺囑,在飛機上也無法執行,只有飛機到了目的地再做處理了。
在泰航的機艙內,這個“階級性”不存在了。大家都一視同仁。送酒並不止送一次,而且送的也不僅僅是普通的酒。我非酒徒,無法親口品嚐。但是我隱約間看到一位空哥,手裡舉著酒瓶子,在艙內來回地走。有人一招呼,立即走上前去,斟滿一杯。我對外國名酒是外行,但是人頭馬之類的瓶子,我是見過的。我偶一抬頭,瞥見空哥手中舉的酒瓶閃著黃色的金光,頗像什麼馬之類。我有點吃驚。但我終非酒徒,此事與我無干,不去管它了。不過我一時胡思亂想,又想到了劉伶。
空姐和空哥當然也送飯。飯嘛,大家都是彼此彼此,想也不會送出什麼花樣。然而他們竟也送出了花樣:他們先送菜譜。這本是大城市裡大飯店的做法。在其他國家的飛機上,我還沒有遇到過。在那裡,簡略的就只給一盒麵包點心之類。複雜的也不過是一盤熱餐,講究一點的中西均備;馬虎一點就只有炒菜和米飯外加一個小麵包和香腸而已。在這裡,菜譜上有四種飯菜:牛肉、大蝦、小雞等等,由乘客點用。這些菜本來就具有吸引力的,再加上允許自己點,主觀能動性這一調動,吸引力就與之俱增,飯菜之可口自不在話下了。
在這樣溫馨的氣氛中,我本來應該全心全意地欣賞和享受眼前的這一切的:嘴裡嘗的、眼裡見的、耳朵裡聽的。然而,不行。越快到目的地了,我心裡越是惴惴不安,彷彿在一曲和諧怡悅的音樂中,無端摻上了一點雜音。
原因何在呢?原來我在北京在決定來曼谷之前曾打聽過許多曾來過曼谷對泰國情況熟悉的朋友,想起到“入境問俗”的作用。灌滿了我的耳朵的,並不是什麼令我高興的資訊,正相反,是讓我聞之而氣短的東西。他們幾乎是眾口一聲地用告誡的口氣對我講話:現在正是曼谷最熱的時候,同北京比較起來,溫差至少也有三十攝氏度。曼谷的汙染是世界第一,堵車也決不是世界第二。還有,那裡的人習慣於喝涼水,北京的人很容易瀉肚。有的人乾脆勸我:別去了!這麼大年紀,惹這個麻煩幹嗎呢?我聽了,不是喪氣,而是有些喪膽了。然而,自己是“馬行在夾道內,難以回馬”了,非來不行了,勇往直前,義無反顧了。我在登上飛機的一剎那,頗有荊軻之概。
現在離曼谷越來越近了,我那不安的情緒也越來越濃。汙染、堵車、喝涼水,離開自己還遠,不妨先來一個駝鳥政策,暫且不去管它。然而溫差的問題就在眼前,不久之後,立刻就要兌現。我張大了眼睛,伸長了耳朵,注意艙內乘客的行動。我在北京登機時穿了兩件毛衣,一厚一薄,厚的登機後立即脫掉了,薄的還穿在身上,外面套的是夾制服,腿上還有一條絨褲。這樣一套裝束能應付得了下機後的三十七八攝氏度嗎?我心裡想:此時倘有解衣脫褲者,他就是揭竿而起的英雄,我一定會起而響應,亦步亦趨,緊隨其後,行動起來。然而,幸乎?不幸乎?竟沒有一個這樣的英雄。我頗感有點失望,壯志未酬,焉得而不失望呢?
此時,艙內紅燈已亮,飛機正在下降。幾分鐘後,我們已經到了曼谷機場。我提好小包,踉踉蹌蹌,擠在眾旅客後面,走下了飛機。此時,不但沒有了惴惴不安之感,連焦急之感也消逝得無影無蹤。迎接我們是燈光明亮的曼谷機場的候機大廳。
我可是完全沒有想到:在辦完入境的手續步出大廳的時候,在入口處竟有黑壓壓的一群人在迎候我們,我在曼谷的一些今雨舊雨不少人都來了。經介紹才認識的有華僑崇聖大學的副校長,有僑領蘇壎先生等等。早就認識的有原法政大學校長,現任東方文化書院院長陳貞煜博士,在北京見過面的陳華女士,著名的學者鄭彝元先生等等。當然還有北大東語系老學生段立生教授,以及中山大學的中青年教授林悟殊先生等等。人很多,無法一一認清。照相機的閃光燈一陣陣閃出亮光,我們的脖子上都掛上了漂亮的花環。泰國是亞熱帶國家,終年鮮花不斷。花環上有多種鮮花,濃郁的香氣直透鼻官。這香氣不是簡單的香氣,它蘊含著真誠,蘊含著友誼,蘊含著美的心靈,蘊含著良好的祝願。這香氣是能醉人的,我果真被陶醉了,十分清醒又有點興奮有點迷糊地上了蘇壎先生親自駕駛的汽車,駛過了華燈照亮了的十里長街,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