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切注意,萬一失慎的話,關係到全體的生命,那可不是鬧玩笑的。
出發時,第一團分乘三列車先走,到了澠池下車,即著手搭帳篷。帳篷剛剛搭好,正在等候北京電報,我看見幾個初級官長攜著手向街上去。接著是三三兩兩地陸續地向外出走。我看了這種情形,不由得發起火來,馬上集合官長講話,很嚴厲地申斥了他們一頓。原來弟兄們之中,以河南人為最多,他們到了澠池,就同到了他們家鄉一樣,都擁下車來,希望著看看朋友,望望親戚,自然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這是行軍,是追剿行蹤飄忽的流寇(此時白狼兩三萬匪眾,方從此地竄過)。“水軍不能離船,陸軍不能離營”,這是行軍時應嚴格遵守的教條,否則天大的危險立刻會招致而來。曾文正公說帶兵之道,如雞之孵卵,如爐之煉丹,這是金科玉律,古今不移的定理。每次紮營的時候,我住的帳篷總要與士兵的接近,原因亦就在此。
在澠池略作停留,即繼續前行,經陝州轉往潼關。途中經過張茅峽石等許多險要之地,崇山峻嶺,深溝絕壑,凡人走過,一不小心,往往出事。這些地方都未經開闢,往往數十里數百里不見人跡。
部隊到達陝州,設營隊為避免佔用百姓的田畝,特在山坡上看好了宿營地。等我拜會了陝州的地方官回來,帳篷都已搭好,一、二兩營都照原來指定的地方紮營,惟獨三營卻搭在黃河的淺灘上。我到高地上把地勢一看,急忙向孫營長問道:
“為什麼把帳篷搭在河灘上呢?”
孫振海答道:“兩岸都是百姓的麥地,附近也沒有乾燥平坦的地方,所以不得不把帳篷搭在這兒。”
我說:“趕快拔營,窪下地方,決不能紮營!”
孫營長脾氣本來很固執,他的“孫氣”的雅號就是這樣來的。他聽見我要他拔營,馬上就不高興,沉下臉來,說道:“已經搭好了,怎麼又要拔?”
我還是說:“非拔不可,窪下地方萬不可紮營!”言下絲毫沒有通融的餘地。
那時目兵們正預備休息,個個顯出疲乏懶散的樣子。有的蹲著在地上喝水,有的剛在解裹腿,總之,眼前的景象,是需要我對自己的命令收回或加以修正的。從這次,我更確切地知道人們的果斷力是萬不可缺少的,當我決定要他拔營的念頭之後,無論如何非即拔營不可。不管這時“孫氣”如何生氣,如何不高興,士兵們如何疲乏,如何急需休息,我只一心一意要他拔營,並且用全副精神貫注在這一件事上。
終於不顧一切,勉強逼令第三營把營拔了,挪到西山山坡上,與一、二兩營同住到一起去。
我當時雖然堅決地執行了這個命令,但並沒料到當晚真的會有山洪暴發的巧事,只不過為的訓練部屬,要使訓條不被翫忽罷了。不料就因這一著,竟得免一營人葬身魚腹之慘。這天晚上九點鐘的光景,忽然陰雲四合,雷聲暴響,一陣狂風過後,暴雨傾盆下降。陝州正在黃河中游,與秦嶺山脈相連的那些山上的洪流,都逼向這方面灌注下來。霎時之間,河水陡漲,洶湧奔騰,猛不可當。天明一看,原來搭帳篷的地方,水深已有一丈多了。我在驚心駭目之下,即下令集合全體官長目兵到河岸上看水,官長裡頭,第一個鞠躬如也的便是那位孫營長。他又僥倖,又慚愧地和我說:“旅長,您真有閱歷,真有眼光,我真佩服了!我……我……”
第十七章剿白狼(3)
那時河灘兩岸有許多百姓爭著在水淺的地方過河。不久,對岸來了一輛黃牛車,急急惶惶地也想渡河,起初下水的時候,水深不過三尺,不料走到中心,河水驟然暴漲起來,俄頃車子也被衝翻了,人也隨著漩下去。同時往來過河的百姓被淹死的也很不在少數。我看見這樣的情形,急忙對全體目兵說:“誰撈上一個人來,賞洋三十元。”這話還沒說完,幾個兵士已經跳到水裡去了。這時水勢澎湃,近岸淺處也已漲至六七尺深,上流傾注而來的水越來越猛。人在水裡七上八下浮沉著,令人看著好不發急。最勇猛的一個兵名叫展得功,水性很好,不大一會兒工夫,一來一去已經撈上了三個人。那種奮不顧身的精神,實在值得人欽佩。訓練不到一年的兵就有這樣成績,我自己也覺得很欣慰。我感到這種精神的可貴,想擬一個嘉獎的傳單,讚揚展得功的英勇,藉資激勸。當時找文書擬稿,有一位谷參議要一顯身手,自告奮勇地說:“我來擬這個傳單。”那時隨軍諮議邱峴章先生也在一起,他也贊同谷先生推敲。那文從頭至尾都寫的四六駢體,辭藻浮華,言之無物,最可笑的是提到展得功的名字時,因為怎麼也湊不上四個字來,累得他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