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嘴沒說話,此時說任何話已是多餘。
張翰額間皺紋深刻,忍耐著問:“人是你殺的?”
“……”
“為什麼?”
沉默了良久,顧微言道:“他們殺了梓青。”
聽得這個名字,張翰說不出話來,嘴角止不住地顫動,眼中深重的悲痛抑制不住。
“縱然那幾人有罪,蒼梧派也會為梓青討回公道,你為什麼要用這麼狠毒的手法去報復!”
“我教你醫術是為了讓你救人,不是為了殺人!”
面對張翰的暴跳如雷的質問,顧微言不回一言,眉目間一片倔強。
張翰脾氣暴躁,發了好大一通火,看見顧微言冷淡的神色,突然間滿腔怒火都如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似的消弭無蹤。
他看著顧微言,聲音嘶啞而蒼老:“當年老夫便知你冷面冷心,一身煞氣,有違醫道。只怪我捨不得如此難得的資質,一意孤行收你為徒,終是釀此大禍。從今以後,我便當作沒收過你這個徒弟。”
此言一出,洛橫舟失聲道:“師叔!”
顧微言臉上一片雪白,雙唇抖動,發不出聲音。
“師叔,言兒與梓青情同兄弟,一時報仇心切,手段難免過激。他也會為自己不理智的行為承擔後果。他視你如父,還請你消氣,收回……”
“洛小子!”張翰喝斷了他的話,緩緩道,“莫讓感情矇蔽心中的是非曲直。”
洛橫舟如遭電殛,頓在當場。
張翰走了。
洛橫舟與顧微言相視無言,良久,洛橫舟才嘆氣道:“言兒,你太任性了。”他一向愛笑,眸光親切,如今板起臉來,竟也是冷肅異常。
江湖中人,誰的手上不沾上一點血?是敵是友,是好是壞,僅僅只是立場不同。江湖,本沒有絕對的是非曲直。然而罔顧門規,殘殺同門,確實是缺乏道義。
顧微言睜大眼睛看他:“洛叔叔,你是不是也覺得言兒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洛橫舟不出聲。
顧微言垂目,睫毛簌簌抖動:“我懂了。”
洛橫舟心裡瞬間鈍痛。顧家滅門,近十年來顛沛流離,遭受這世上最為醜惡的背叛,他又怎麼會輕易地把眼前的孩子想象成純白不解世事的天真少年。所以對待顧微言種種過激的手段,他才會格外寬容。
門被再一次開啟,掌門楊一凡和眾位長老踏入堂內。外面的斜陽照射進來,照亮了終年陰暗的戒律堂。
戒律長老沉聲道:“顧微言,你身為蒼梧派弟子,為一己私念殘殺同門,你可知罪?”
顧微言輕蔑地笑笑:“何為一己私念?畢辛因心中不忿殺害梓青,難道不是一己私念?”
“強詞奪理。畢辛幾人誤殺魏梓青,自有門規處置,又哪裡容得下你私下報復?何況人已死,多說無益。”
“人死了便不再追究麼,梓青何辜!”顧微言勾唇冷笑,“我不過是以惡制惡!”
“一派胡言,戒律堂中思過,看來並未反省。你觸犯門規,殺害同門,如此狠毒,實該杖斃,來人——”
“師父!”洛橫舟喚道,緩緩走到楊一凡面前,跪下。
楊一凡慈愛地看著洛橫舟:“橫舟,你想說什麼?”
洛橫舟喉結滾動,半晌低沉道:“師父,言兒自幼喪親,受到許多苦楚,是以性情如此偏激。是我把他帶上崖山,今日犯下大罪,我也難逃其咎,橫舟甘願同他一起受罰。”
楊一凡看著面前恭敬垂首的徒弟,沒有說話。
洛橫舟又道:“請師父看在已逝的師姐的情分上,手下留情。”深深叩首。
楊一凡目光遽痛,閉目長嘆道:“橫舟,你、哎……”
洛橫舟雙手扣住地面,骨節發白,卻一動不動。
楊一凡揮了揮手:“你師叔和你都為他求情,既如此,便留得他一命吧……”
洛橫舟面露欣喜,楊一凡又道:“只是,即日起,顧微言便再不是蒼梧派的子弟了。”
“師父……”洛橫舟一怔,面對楊一凡斬釘截鐵不容置喙的神色,眼中澀然。
作者有話要說:
☆、鏡中花(一)
“洛叔叔?”齊雲的聲音喚回了洛橫舟的思緒,“在想什麼?”
洛橫舟笑著搖搖頭,轉移了話題:“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齊雲點點頭。
洛橫舟起身,站在窗前,海風拂面,帶著鹹腥溼潤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