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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都搬走了,留下個空殼有什麼用呢?就像一個人,五臟六腑都被摘掉了,軀殼又能夠儲存多久,他是看不到儲存的希望後才決定走的。平時,他的口袋裡都裝著救心丸,可是今天他的口袋裡卻是空的,我知道他是決意要走了。

芷楠的眼前一片模糊,好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男人收拾好東西就走了,走的時候只帶走了那個相鏡。

樓道里沉悶的聲音越來越遠了,芷楠的心卻一點點地沉重起來。她關上了社長辦公室的門,走到樓道的盡頭,在那裡可以清楚地看見後面的那個小花園,那個松抱槐下的躺椅。

有的時候她就是在那裡跟樓下的老社長打個招呼,告訴他吃午飯的時間到了,要不要她幫他帶一份飯過來。

他會仰頭望著她,說好啊。

可是,今天,樓下的躺椅上卻空寂一片,就連下面的地面幾乎也是寂寞的,但是,樹上的葉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卻落了一地,清潔工不是早晨剛剛掃過嗎?怎麼短短半天不到的時間,葉子就落了一地?

芷楠愕然地想到,萬物有靈呀!跟樹呆久了,樹也會對人產生感情的,何況人呢?

芷楠正在望著下面的葉子出神,小鄧走了過來,說楠姐一個人又發呆了?

芷楠打了個冷顫,回頭看了小鄧一眼,說飯吃過了?

小鄧說都什麼時間了還不吃飯?你還沒有吃呢?

芷楠嘆了口氣,說肚子一點兒也不覺得餓。

小鄧說那都是因為你思慮過重,心裡有事情堵著。

芷楠說現在社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能夠輕鬆嗎?

小鄧說人死不能夠復活,把心放開,讓死者也早早地安息。

芷楠說是啊,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到那個人沒有了,才知道失去得太多。

小鄧說說文學的就是多情善感,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何況還有心臟病?

芷楠說他原本可以不死的。

小鄧說怎麼講?

芷楠說他今天的口袋裡是空的,平時他都裝著藥的。

小鄧說那看來他是故意的了。

芷楠咬著牙齒,痛苦地點了點頭。

小鄧說這老人的心理也實在是太難捉摸了,不就是挪動一下地方嘛,至於把自己的老命賠上?

芷楠說這就是他跟我們不一樣的地方,我們有時候還巴不得挪動一下呢?

小鄧說就是嘛,每天一走進絲網就像是走進一活棺材似得,光是走那個樓梯就夠讓人心裡翻騰的了,吱吱呀呀的,真讓人受不了。

芷楠說習慣了就好了。

小鄧說習慣這樣的環境我有病呀?芷楠說那是你對它還沒有感情?老社長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聲音,所以他把生命留下來了。他是把這裡當成家的,把工作當成愛情和婚姻經營的。

小鄧說呵呵,有老婆才有家,好吧?

芷楠平靜地說他老婆早就死了。

小鄧說早就死了?

芷楠說是的,是他的小兒子說的,他在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就去世了,老社長再也沒有找過別的女人,他忘不了自己的老婆,還說要是再找的話那等到大家都死了以後到那邊就糾纏不清了。

小鄧說這都什麼邏輯呀!人家那些找了三四個的都沒有什麼嗎?

芷楠說這就是人跟人不一樣了。老社長是真正重感情的人,是真正懂得女人的人,他的老婆別看死得早,我覺得她哪怕在地下也是一個幸福的女人。

小鄧說楠姐,看你說得,難道你的心裡還真的羨慕起人家來了?

芷楠說羨慕歸羨慕,可還得面對現實,還得艱難地生活下去,不是嗎?

小鄧說你又觸景生情了。

芷楠說難道你的心裡不也是嗎?

小鄧的臉上微微一熱,說我的心裡怎麼說呢?很平靜,很平靜。我們有一天或許也會這樣死去,有人嘆息,有人扼腕,有人——也很平靜地看待我們。

芷楠說我們看到過太多的死亡案例,我們的心已經慢慢平靜了,平靜到了冰冷的程度,可是老社長的離去卻讓我們的心慢慢復甦了,他選擇離去的地點很好,一把躺椅,旁邊是他心愛的一摞報紙,也是他為之付出一生的事業所在,一棵松抱槐,象徵著團結友愛的另類樹種,但是你發現沒有?下面已經是落葉滿地了。

小鄧說這有什麼,這幾天一直颳大風,樹葉當然很容易被吹落了。

芷楠說是嗎?一直在颳風?我怎麼沒有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