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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以貪饕者,冤仇結必深!

話說世間一切生命之物,總是天地所生,一樣有聲有氣有知有覺,但與人各自為類。其貪生畏死之心,總只一般;銜恩記仇之報,總只一理。只是人比他靈慧機巧些,便能以術相制,弄得駕牛絡馬,牽蒼走黃,還道不足,為著一副口舌,不知傷殘多少性命。這些眾生,只為力不能抗拒,所以任憑刀俎。然到臨死之時,也會亂飛亂叫,各處逃藏,豈是蠢蠢不知死活任你食用的?乃世間貪嘴好殺之人與迂儒小生之論,道:“天生萬物以養人,食之不為過。”這句說話,不知還是天帝親口對他說的,還是自家說出來的?若但道“是人能食物,便是天意養人”,那虎豹能食人,難道也是天生人以養虎豹的不成?蚊虻能嘬人,難道也是天生人以養蚊虻不成?若是虎豹蚊虻也一般會說、會話、會寫、會做,想來也要是這樣講了,不知人肯服不肯服?從來古德長者勸人戒殺放生,其話盡多,小子不能盡述,只趁口說這兒句直捷痛快的與看官們笑一笑,看說的可有理沒有理?至於佛家果報說六道眾生,盡是眷屬冤冤相報,殺殺相尋,就說他兒年也說不了。小子而今說一個怕死的眾生與人性無異的,隨你鐵石做心腸,也要慈悲起來。

宋時大平府有個黃池鎮,十里間有聚落,多是些無賴之徒,不逞宗室、屠牛殺狗所在。淳熙十年間,王叔端與表兄盛子東同往寧國府,過其處,少憩閒覽,見野國內系水牛五頭。盛子東指其中第二牛,對王叔端道:“此牛明日當死。”叔端道:“怎見得?”子東道:“四牛皆食草,獨此牛不食草,只是眼中淚下,必有其故。”因到茶肆中吃茶,就問茶主人:“此第二牛是誰家的?”茶主人道:“此牛乃是趙三使所買,明早要屠宰了。”子東對叔端道:“如何?”明日再往,止剩得四頭在了。仔細看時,那第四牛也象昨日的一樣不吃草,眼中淚出。看見他兩個踱來,把雙蹄跪地,如拜訴的一般。復問,茶肆中人說道:“有一個客人,今早至此,一時買了三頭,只剩下這頭,早晚也要殺了。”子東嘆息道:“畜類有知如此!”勸叔端訪他主人,與他重價買了,置在近莊,做了長生的牛。

只看這一件事起來,可見畜生一樣靈性,自知死期;一樣悲哀,祈求施主。如何而今人歪著肚腸,只要廣傷性命,暫侈口腹,是甚緣故?敢道是陰間無對證麼?不知陰間最重殺生,對證明明白白。只為人死去,既遭了冤對,自去一一償報,回生的少。所以人多不及知道,對人說也不信了。小子如今說個回生轉來,明白可信的話。正是:

一命還將一命填,世人難解許多冤。

聞聲不食吾儒法,君子期將不忍全。

唐朝開元年間,溫縣有個人,複姓屈突,名仲任。父親曾典郡事,止生得仲任一子,憐念其少,恣其所為。仲任性不好書,終日只是樗蒲、射獵為事。父死時,家僮數十人,家資數百萬,莊第甚多。仲任縱情好色,荒飲博戲,如湯潑雪。不數年間,把家產變賣已盡;家僮僕妾之類也多養口不活,各自散去。止剩得溫縣這一個莊,又漸漸把四圍咐近田疇多賣去了。過了幾時,連莊上零星屋宇及樓房內室也拆來賣了,止是中間一正堂巋然獨存,連莊子也不成模樣了。家貧無計可以為生。

仲任多力,有個家僮叫做莫賀咄,是個蕃夷出身,也力敵百人。主僕兩個好生說得著,大家各恃膂力,便商量要做些不本分的事體來。卻也不愛去打家劫舍,也不愛去殺人放火。他愛吃的是牛馬肉,又無錢可買,思量要與莫賀咄外邊偷盜去。每夜黃昏後,便兩人合伴,直走去五十里外,遇著牛,即執其兩角,翻負在背上,背了家來;遇馬騾,將繩束其頸,也負在背。到得家中,投在地上,都是死的。又於堂中掘地,埋幾個大甕在內,安貯牛馬之肉,皮骨剝剔下來,納在堂後大坑,或時把火焚了。初時只圖自己口腹暢快,後來偷得多起來,便叫莫賀咄拿出城市換米來吃,賣錢來用,做得手滑,日以為常,當做了是他兩人的生計了。亦且來路甚遠,脫膊又快,自然無人疑心,再也不弄出來。

仲任性又好殺,日裡沒事得做,所居堂中,弓箭、羅網、叉彈滿屋,多是千方百計思量殺生害命。出去走了一番,再沒有空手回來的,不論獐鹿獸兔、烏鳶鳥雀之類,但經目中一見,畢竟要算計弄來吃他。但是一番回來,肩擔揹負,手提足系,無非是些飛禽走獸,就堆了一堂屋角。兩人又去舞弄擺佈,思量巧樣吃法。就是帶活的,不肯便殺一刀、打一下死了吧。畢竟多設調和妙法:或生割其肝,或生抽其筋,或生斷其舌,或生取其血。道是一死,便不跪嫩。假如取得生鰲,便將繩縛其四足,繃住在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