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簪,虛心病發,曉得是兒子做出來,驚得面如土色,心頭丕丕價跳,口裡支吾道:“敢是遺失在路旁,那個拾得的?”員外見他臉色紅黃不定,曉得有些海底眼,且不說破,竟叫人尋將牛黑子來,把來拴住,一徑投縣裡來。牛黑子還亂嚷亂跳道:“我有何罪?把繩拴我。”馬員外道:“有人首你殺人公事,你且不要亂叫,有本事當官辨去。
當下縣令升堂,馬員外就把黃胖哥這紙首狀,同那簪子送將上去,與縣令看,道:“贓物證見俱有了,望相公追究真情則個。”縣令看了,道:“那牛黑子是什麼人,干涉得你家著?”馬員外道:“是小女奶子的兒子。”縣令點頭道:“這個不為無因了。”叫牛黑子過來,問他道:“這簪是那裡來的?”牛黑子一時無辭,只得推道:是母親與他的。縣令叫連那奶子拘將來。縣令道:“這姦殺的事情,只在你這奶子身上,要跟尋出來。”喝令把奶子上了刑具,奶子熬不過,只得含糊招道:“小娘子平日與杜郎往來相密。是夜約了杜郎私奔,跳出牆外,是老婦曉得的。出了牆去的事,老婦一些也不知道。”縣令問馬員外道:“你曉得可有個杜某麼?”員外道:“有個中表杜某,曾來問親幾次。只為他家寒不曾許他。不知他背地裡有此等事?”縣令又將杜郎拘來。杜郎但是平日私期密訂,情意甚濃,忽然私逃被殺,暗稱可惜,其實一些不知影響。縣令問他道:“你如何與馬氏女約逃,中途殺了?”杜郎道:“平日中表兄妹,柬帖往來契密則有之,何曾有私逃之約?是誰人來約?誰人證明的?”縣令喚奶子來與他對,也只說得是平日往來;至於相約私逃,原無影響,卻是對他不過。杜郎一向又見說失了好些東西,便辨道:“而今相公只看贓物何在,便知與小生無與了。”縣令細想一回道:“我看杜某軟弱,必非行殺之人;牛某粗狠,亦非偷香之輩。其中必有頂冒假託之事。”就把牛黑子與老奶子著實行刑起來。老奶子只得把貪他財物,暗叫兒子冒名赴約,這是真情,以後的事,卻不知了。牛黑子還自喳喳嘴強,推著杜郎道:“既約的是他,不干我事。”縣令猛然想起道:“前日那和尚口裡胡說:”晚間見個黑衣人,挈了女子同去的。‘叫他出來一認,便明白了。“喝令獄中放出那東廊僧來。
東廊僧到案前,縣令問道:“你那夜說在牛坊中見個黑衣人進來,盜了東西,帶了女子去。而今這個人若在,你認得他否?”東廊僧道:“那夜雖然是夜裡,雪月之光,不減白日。小僧靜修已久,眼光頗清。若見其人,自然認得。”縣令叫杜郎上來,問僧道:“可是這個?”東廊僧道:“不是。彼甚雄健,豈是這文弱書生?”又叫牛黑子上來,指著問道:“這個可是?”東廊僧道:“這個是了。”縣令冷笑,對牛黑子道:“這樣你母親之言已真,殺人的不是你,是誰?況且贓物見在,有何理說?只可惜這和尚,沒事替你吃打吃監多時。”東廊僧道:“小曾宿命所招,自無可怨,所幸佛天甚近,得相公神明昭雪。”縣令又把牛黑子夾起,問他道:“同逃也罷,何必殺他?”黑子只得招道:“他初時認做杜郎,到井邊時,看見不是,亂喊起來,所以一時殺了。”縣令道:“晚間何得有刀?”黑子道:“平時在廝撲行裡走,身邊常帶有利器。況是夜晚做事,防人暗算,故帶在那裡的。”縣令道:“我故知非杜子所為也。”遂將招情一一供明。把奶子斃於杖下。牛黑子強姦殺人,追贓完日,明正典刑。杜郎與東廊僧俱各釋放。一行人各自散了,不題。
那東廊僧沒頭沒腦,吃了這場敲打,又監裡坐了幾時,才得出來。回到山上見了西廊僧,說起許多事休。西廊僧道:“一同如此靜修,那夜本無一物,如何偏你所見如此,以致惹出許多磨難來?”東廊僧道:“便是不解。”回到房中,自思無故受此驚恐,受此苦楚,必是自家有往修不到處。向佛前懺悔已過,必祈見個境頭。蒲團上靜坐了三晝夜,坐到那心空性寂之處,恍然大悟。元來馬家女子是他前生的妾,為因一時無端疑忌,將他拷打鎖禁,自這段冤愆。今世做了僧人,戒行精苦,本可消釋了。只因那晚聽得哭泣之聲,心中悽慘,動了念頭,所以魔障就到。現出許多惡境界,逼他走到冤家窩裡去,償了這些拷打鎖禁之債,方才得放。他在靜中悟徹了這段因果,從此堅持道心,與西廊僧到底再不出山,後來合掌坐化而終。有詩為證:
有生總在業冤中,吾到無生始是空。
若是塵心全不起,憑他宿債也消融。
卷三十七 屈突仲任酷殺眾生 鄆州司令冥全內侄
詩云:
眾生皆是命,畏死有同心。
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