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剛爬上去,我六哥就回來了,手裡提著一個用半截褲腳做成的口袋,抖一抖,裡面稀里嘩啦直響。我六哥把那口袋往床上一丟,那些稀里嘩啦的東西散落出來。我五哥叫喚說,老六,你撿這麼多石子幹啥啊?我六哥神秘一笑,先將他們趕下床,然後像我大伯取旱菸袋一樣,手往背後褲腰上一伸,拔出一個彈弓子來。他踮起腳從床上拿起一顆石子,拉開彈弓子,手一鬆,砰的一聲打在牆上。我三哥摸摸腦袋,說,老六,你上次是用彈弓子打我的麼?我六哥乜斜了他一眼,不屑地說,我才懶得打你呢,我屋裡的耗子特別多,特別是晚上,成群結隊地就像是開大會。那些耗子的膽子特別大,時常鑽進我的被窩裡。我六哥說,有一個晚上,他趁著從牆縫裡透過來的月光,用彈弓子一連打了十一隻耗子,有三隻打在腦袋上,有三隻打在屁股上,還有三隻打在腳上,那些耗子被他打得鬼哭狼嚎。
鄉村惡少 8(3)
我六哥正說著,我大伯孃在外面叫他了,說我大伯要他過去,有話跟他交代。
現在好了,耗子再爬不上我的床了。我六哥說著,將彈弓子掖在褲腰上,留戀地看了一眼吊床,去我大伯那裡了。我三哥在一邊嘟噥說,他……他吹牛,還有兩隻耗子沒……沒……沒說呢。
我大伯給我六哥交代了幾條:第一,看好大牯牛,每天撿半筐子牛糞;第二——說到“第二”的時候,我大伯特別加重了語氣,說,這第二,你要千萬記住,不准我們家大牯牛跟五道河村的牛交配,要是跟五道河村的牛交配了,就要扣我們家工分,記得了麼?我六哥遲疑地點點頭。我大伯看著他,以為他不懂啥叫“交配”,就問,你不會連啥叫交配都不曉得吧。我六哥不清楚是應該點頭,還是應該搖頭。我大伯倒了杯酒,一口乾了,漲紅臉,像是鼓了好大勇氣似的,說道,交配,就是日。不准我們家大牯牛去日五道河村的母牛,只准他日我們村的母牛。你要記住了,記住它日了哪頭牛,回來好跟村長領雞蛋!記住了麼?
我大伯孃走過來,在我大伯背後捅了一下,罵道,你個老不死的,說啥呢。
我大伯呵呵一笑,說,我要不說清楚,他咋曉得啊。哎,老六,你清楚了麼?
我六哥點點頭。
這時候大牯牛在牛圈裡哞哞地叫喚起來。我六哥回頭罵道,死瘟,叫喚啥,等等老子再來放你!
我大伯揮揮手,說,去吧。
我爹看著我六哥瘦小的背影,不無憂慮地跟我大伯說,那大牯牛那麼厲害,他治得了麼?
我大伯得意地說,別看這渾小子,準行,我的眼光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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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惡少 9(1)
鄭三炮之所以要將大牯牛讓給我大伯家養,主要是為了藉機和我們家搞好關係。我三叔沒離開秦村的時候,和他明爭暗鬥過幾次,但是因為我們家是外來戶,背後沒有他那麼雄厚的勢力支援,我三叔曉得跟他鬥下去沒啥好處,就抽身讓了一步,去了愛城食品廠。我三叔這一去,還真去對了,他先是被安排進了屠宰場,專門殺豬,那是又累又髒還拉命債的苦活兒,但是我三叔卻幹出了成色,被任命為屠宰場副場長,專門負責生產管理。就在大牯牛進入我大伯家後不幾天,我大伯去了一趟愛城,主要是跟我三叔說說家裡的事情,找些應對鄭三炮的對策。我三叔說,這鄭三炮還算識相,曉得讓點好處出來。我大伯說,這都是因為你,你當官了,他就畏懼了三分,曉得使喚這點招數活絡我們,是要和我們家搞好關係呢。我三叔笑笑說,他現在不活絡我們都不行啊,他的那個妹夫,在我面前說話都要軟三分呢。我三叔告訴我大伯,前不久愛城召開了一次大會,他被作為先進工作者,表揚會上,鄭三炮的妹夫就坐在下面。對於和鄭三炮家的關係,我三叔說了這麼幾句指導性的話語:不惹事,不怕事,他對我好,我對他好,他跟我兇,我跟他狠!
我大伯拿著這綱領性的意見,高高興興地就要回秦村,剛到門口,我三叔叫住了他問,那大牯牛真的讓老六負責放養麼?我大伯說,是啊,那大牯牛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老三、老四和老五肯定都拿它沒辦法,老大和老二如果弄去放牛,就太可惜了。我三叔沉吟了一陣,說,我才走馬上任,也沒時間回家,家裡的事情也沒辦法過問,不過,老六真不是個好人選。我大伯說,他明年還要去讀書,這牛,就先給他伺候一年吧。
在我三叔憂慮的注視下,我大伯離開他的辦公室,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回到家裡,我大伯孃就告訴我大伯,說她剛剛才聽說鄭三炮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