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實挑眉:“娘娘倒不怕我告知陛下。”
落薇置若罔聞,只顧端詳著自己的指尖,上次煙蘿為她染的汁液顏色已經褪去大半,她想起煙蘿,心道如?今燕琅應當已經將她安置到軍營中去了。
雖說那處不適宜女子療傷,可如?今隨著燕琅,借兵士身份出?城,必定是最?安全的,待來日燕琅回幽州,將她一併帶走,便是萬全之策。
她想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答玉秋實的話:“告知陛下?太?師說笑了。”
兩人離旁的官吏不近,也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去偷聽二人對話,只見二人在傍晚風中相對而站,隱有針鋒相對之意。
落薇面上露出?一個淡淡笑容:“這幾年來,太?師除過陛下身邊多少近臣?所執緣由,不是此人舊時有過,便是此人可能為本宮所用——太?師,本宮當真是不懂,你我同為聖上顧慮、為天下解憂,怎地?太?師就這樣容不下本宮,非要事?事?作對?”
玉秋實冷冷道:“後宮干政,天下不寧,娘娘若有此疑惑,早在?一年前?撤去垂簾時,就應潔身自好、再不弄權,安心打理內宮事?宜,定能得千古美名,何必再插手前朝之事?”
落薇飛快回道:“本宮若是不插手,如?今執政參知空缺不設,豈非眼睜睜地?瞧著太師糾集朋黨、打壓臺諫,釀前?朝宰輔獨大之禍?”
玉秋實忌憚她是懷疑她知曉了刺棠案的真相,但此事?如?何能夠明說?她反擊只說擔憂宰輔勢大——如?今朝野上下皆有此憂,不然眾人也不會支援皇后干政,料玉秋實反駁不得。
落薇朝他走近了兩步,低聲道:“太?師,你風聲鶴唳,從前?凡是得過本宮賞賜的臣子,你都要上諫貶謫。如?今確是有一個真為本宮所用之人了,但你這一招用得太?多,沒有證據,陛下不會再信你了——本宮從前?賞那些人的時候,為?的就是這樣的一天、尋到這樣的一個人哪。”
“娘娘便這樣得意?”聽了她這一番話,玉秋實仍舊不為?所動?,只有眼神銳利了些,“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忠誠,娘娘竟不擔憂這樣一條毒蛇有朝一日反咬你一口?再者,這世上哪有真正的不留痕跡,娘娘想要證據,遲早會有的。”
他方?說完這句話,便見葉亭宴不知何時出了乾方殿,走到近前?,在?二人面前?行了個禮:“娘娘和太師怎地還未離去?”
玉秋實側眼看他,搖頭嘆了一聲,很惋惜的模樣:“老夫還以為?,葉大人是識時務之人。”
葉亭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神情來,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錦盒:“太師是說這樣東西麼?”
落薇眼看著他從錦盒中拿出了那隻水頭上好的玉筆,故意道:“太?師送這隻玉筆給臣時,臣立時便想到了前?些時日在銀臺瞧見的那幾封積壓摺子,遣人去問,果然問出?了戶部這樣的虧空!說起來還要多謝太師,太?師不會誤會臣貪圖此物罷?罪過罪過,今日完璧歸趙,望太?師海涵。”
他弓著身將筆遞過去,口中又說什麼“完璧歸趙”,落薇聽得有趣,以絲帕掩口笑了一聲。
玉秋實接過了那隻他送出?去的玉筆,卻突兀鬆手,將它掉在?了地?上。
玉百琢成筆,何其?脆弱,當下便摔成了一地碎片,光華四濺。葉亭宴退了一步,下意識地?伸袖為?落薇擋去了可能迸濺過來的玉渣,口中卻道:“哎呀,可惜可惜,太?師怎地這樣不小心?”
玉秋實深深地?看著二人,有些嘲弄地勾起唇角:“喜怒形於色,一事?便自得,你們到底是太?年輕了。”
他拂袖而?去,寬大的官袍在晚風中被鼓得獵獵作響,葉亭宴飛快地?斂了面上的神色,換了一副冷漠和嘲諷神態。
落薇朝前?走了一步,在?他身側輕輕地?問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問誰:“這話你從前?便說過了,你以為這就算贏了嗎?”
他側頭看去,見她瞧著玉秋實的背影,露出一個發自眼底的笑容。
“走著瞧罷。”
這句話是她當年在御史臺上對玉秋實說的。
若無此句,恐怕她當年也沒有破釜沉舟、孤身入朝,以一人對抗君相二權的勇氣。
語罷,她醒過神來:“陛下留葉大人說了什麼?”
葉亭宴頓了一頓,一本正經地?道:“除了方才西南賦稅一事,陛下還交給了臣一樣旁的任務,恩賜臣今日不必出?宮,可留宿朱雀或禮部外監,臣叩謝天恩。”
他刻意咬重了“不必出宮”和“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