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府裡的幾名夫人,楊靖業坐在正中,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一簇火苗在冷鶩的眸中升騰。
“這段日子上哪兒了?”楊靖業陰沉著聲音。見楊劼低垂著頭不說話,怒拍茶案,“吃了豹子膽了!給我跪下!”
楊劼不情不願地跪了下去。
“反了你,翅膀長硬了是不是?竟跟那個臭丫頭私奔!這倒好,四處流浪無處安身,還想進窯子嫖女人,瞧瞧這身窮酸樣,把楊家的面子都丟盡了!”
幾名夫人附和著老爺,紛紛訓誡起楊劼來,有人甚至還提議老爺拿家法懲處。
原本悶聲不響的七夫人起身,盈盈款款走到楊劼面前。
請了名醫調治,加上幾個月的精心藥理,臉上被燙開的紅斑淡化了,同時淡化的,便是老爺對她的興趣。她變得無所謂起來,冷哼道:“瞧這頓批的,怎麼有點棒打落水狗的味道?阿劼好歹還是楊家大少爺,罵他幾句就算了,何至於搞得這麼興師動眾?阿劼雖是十八歲了,畢竟是咱們姐妹的晚輩,以教育開導為主,再這樣下去,教他如何在府裡抬頭做人啊?”
她本是彈唱出身,說話聲調抑揚頓挫,清聲遍。,楊靖業並未再次暴怒,板著的臉鬆弛下來,兀自沉吟思索著。另外的幾名夫人猜不透老爺的心思,生怕說出去觸怒了他,皆默然噤聲。
七夫人看在眼裡,無聲地輕笑,彎身朝楊劼道:“大少爺,你就給老爺磕三個頭,發誓以後不再做傻事了。老爺仁慈,會原諒你的。”
這句話其實暗示楊劼,事到如今反抗也是枉然,暫且妥協,見機行事。楊劼聽出了意思,無奈給楊靖業磕了三個響頭。
楊靖業過了半晌,才緩緩道:“起來吧,先去把自己拾掇乾淨了,晚上再訓你。”
然後揮手讓眾侍妾都退出,召喚管家,“去把美香叫來。”
七夫人跟著眾人出了廳堂,目視楊劼垂著頭離去。她在廊柱旁站了一會兒,正看見管家出了廳堂,一路小跑著去叫美香。七夫人心思一轉,便明白了。
她捏緊手中的絲帕,壓抑著胸膛裡狂燒的火焰,幾乎是惡狠狠地罵,“老狐狸變得可真快,這府裡不缺的就是女人!想這樣甩了我,沒門!”
天已近上弦,又是一彎冷月掛天邊。鴻順堂館內燈火通明,觀香樓精心準備的浣紗舞隊進入了館內。
柳蔭空地光影側聚,盞盞琉璃紗燈將周邊景緻燃得通明。月點波心,風來水面,美酒果汁香氣襲人,笙樂管笛催起繁華麗景。大批內侍、宮婢由洲邊到亭下,端盤子的,提紗燈的,整個鴻順堂館望上去如瑤宮仙境,縹緲無際。
冰藍站在芷媚後面,彷彿是醉了。
“天哪,良辰美景,能在皇上面前舞一曲,此生足矣。”
旁邊幾名舞妓猜透她的心思,便取笑道:“冰藍姐如此一來,又得鹹魚翻身了。”
冰藍一臉得意,“想我冰藍本來就是觀香樓紅人,芷媚現在的位置,想當初還是我坐的呢。”
芷媚沉默地站著,不去應和,眼光漫過人群,觀望前面的動靜。
不見阿梨的影子,甚至那個抱走阿梨的裴大人也不見蹤影。她暗自嘆了口氣,卻聽得內侍尖著喉嚨喊:“皇上駕到!”接著統正皇帝在眾嬪妃的簇擁下,緩步朝這邊走來。
芷媚率眾舞妓匍匐在地,周圍鴉雀無聲,就是平時潑辣的冰藍,也垂眼縮著脖子不作一聲。
明黃色的袍角浮動,接著一隻手攙扶住芷媚。芷媚不禁抬眼,驚了驚。
統正皇帝站在她的面前,儀態怡然,面含笑意。一束明亮的眼光凝在她的臉上,又像是想融化她,飽含光輝。
“都起來吧,芷媚姑娘,朕正等著你們的浣紗舞呢。”
“是。”芷媚從容地應喏,緩緩後退,帶著那幫舞妓魚貫進入準備好的圍幛裡。
彷彿聽到一聲婉轉的鶯啼,統正皇帝竟惘然地站著不動。離去的伊人豔如嬌花,淡若煙柳,裙幅拖走滿地細碎搖曳的月光。
“佳人難得……”他暗自輕贊。
月夜風聲細微,笛聲悠遠,官府樂工正在彈奏《平沙落雁》,清幽的夜曲中,彷彿一江春水正向東流。
圍幛裡的舞妓們換上了登場的百褶舞衣,裙幅如水盪漾,連頭頂上暈黃的燭光也隨著輕輕顫動。
冰藍嘴角含著笑,無法抑制住心內的興奮。
只需用一點點碎銀賄賂丫鬟麝月,她就毒倒了阿梨。
女人一旦過了三十,她冰藍花期就盡,到時連閔生那樣的男子也會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