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宅門的花園都脫不了萬紫千紅的庸俗之氣,就連將軍府內的花園也是栽滿奇珍異種,爭妍鬥麗,但這四王府的花園卻帶著一種靈秀之氣,種的都是普遍的梅花、蓮花、甚至柳條,卻不僅不落俗套,更是曾添了清雅灑脫之色。
一把清脆冷冽的女音響起,我眉毛一揚,假面上是不加掩飾的冷笑:花還沒賞完呢,戲子就上場了。
“本妃就是要種上牡丹,你種不了,就收拾包袱走人!”
我輕步穿過梅花叢,只見三側妃頤指氣使的站在一片空地前,一個花匠哈著腰,滿臉惶恐。
我忍下哈哈大笑的衝動,站在遠處靜靜的觀察著。全國奔喪期間,竟欲種上大紅牡丹,她膽子也太大了吧。
果聽那花匠道:“梅妃娘娘,現在全國哀悼三日未過,小的……不敢種上這牡丹啊。”
話還未說完,只聽“啪”的一聲,花匠臉上捱了狠狠的一巴掌。那梅側妃拿出一方絲帕,使勁的擦著,彷彿花匠的臉無比汙穢。
梅側妃,她真是愧對了一個“梅”字。梅花,清冷高潔,不入俗世,這梅妃卻是麗妃一般的人物―逞一時之快,濫一時之權,典型的胸大無腦之流。
只見花匠愕然抬首:“梅妃娘娘……”
“看什麼看?什麼全國哀悼,廢話!那個什麼皇貴妃死掉了與本妃何干?要本妃給她戴孝?也不看看她是誰,本妃是誰!”
我暗自搖頭,冷冷一笑。隆寵一時,死後也備受聖眷的“清琴皇后”,人人談起或是避忌或是恭敬,這個梅妃,卻忒地如此囂張不敬?好歹是個“死”了的人,刁嘴還不饒人!
我忍住了內心的怒火,躡手躡腳的走出花園。我本喜歡看戲,只是有些戲令人唏噓。
“咦?是昭惠郡主嗎?”平靜深沉的聲音傳來,我抬頭一看,是一個白衣少婦。
她一身月白色衣裙,與蘭妃的嫵媚和梅妃的張揚不同,她周身散發著一種恬靜淡然的氣息,月白色的綿質襖裙穿在身上,沒有錦緞絲綢的華麗,卻有發自骨子的高雅之氣,靜如蘭,清如梅,更比蘭梅二妃更配得上這二字。
王府中沒有其他女眷,想必她就是二側妃了。“你……就是二側妃?”
她溫婉的笑笑,聲音恬淡卻不冷漠:“是的,我就是蝶側妃。”
我微微頷首,淡淡笑道:“蝴蝶翩然逍遙,蝶妃娘娘卻是優雅大方,反倒像空谷幽蘭呢。”
她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郡主氣沖沖的從園子裡出來,想必有什麼人惹到了你吧?”
我心下一驚,原來她看得這麼清楚、透徹。“謝蝶側妃關心,本郡主無大礙。”我掩去驚訝,淡然道。王府於我,只是暫居之處, 我於王府,也不過是過客一名而已,一年之終,王府將空,而我,會回到江寧,回到最初的開始……
我舉步往前走,她也沒有多作挽留,退到一旁讓道給我。
走了幾步,卻忽聽得她道:“我不管你過去是誰,既然王爺把你帶回了王府,你就是新生的昭惠郡主。過去種種,都忘了罷,重新好好活著。”
我漸行的腳步頓時停住。回首一看,她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她的眼裡是平靜如水的淡然,看透一切卻與世無爭的釋然。
但見她微微頷首,別過了頭不再理我,卻也沒有移步。微風拂起她的衣袂,她單薄的身子迎著輕風,佇立風中,恍如出塵隱世的神女。
其實,不屑去爭的,何止我一人!
第三章 清琴出殯 (1)
被封為郡主的第二日,我便以皇家中人的身份入宮―送清琴皇后的衣冠冢出殯。為自己出殯。也當真是莫大的諷刺。
衣冠冢本來是在薨後第二日出殯的,但據聞夜奕遲遲不肯讓衣冠冢出殯,直到昨日大臣苦勸才決定今日出殯。京城裡的皇家子嗣就只夜朗一個閒散王爺,其餘的王爺都早已被“驅逐”到了各自的封地之上,奔喪的隊伍自是由他帶頭。而京中皇家女眷也不多,除卻後宮之人外,也就只有昭穎大長公主、昭妍長公主和*清平郡主。昭穎大長公主是先皇的姐姐,自是不能“白頭人送黑頭人”,清平郡主剛滿週歲,昭妍長公主母女自是不能“沾了晦氣”,而一般郡主郡君都只是尾隨奔喪隊伍,較低等的縣主縣君、鄉主鄉君甚至不能出席,這次夜命我與夜朗一起帶頭,顯是把我當成了長公主一般對待。
辰時未到,我便已起了床。天色還是黑漆漆的,點點繁星點綴著那一輪皎月。
我沒有喚醒室外打著盹兒的紫雁,點著了燈,在搖曳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