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又何嘗不願意回上海工作。」
不過,接下去朱學範又說,問題恐怕不如老夫子所想的那麼簡單,換一句話,就是他做賊心虛,難免心驚膽跳。朱學範反覆申說他回上海會出事體,其中提到:
「現在政治局面已完全不同,我回上海,祇怕也不能發揮什麼作用。而我有案在身,貪汙案情節重大,可以判處死刑,說不定我還會有生命危險呢。」
說到這裡,使杜月笙都不免煞費躊躇,勝利以後,他自己也是吃夠苦頭來的;此時此境,確實是叫他難以「言話一句。
於公於私,陸京士等香港訊息,萬分著急,因此乘杜維藩南下侍奉杜月笙之便,他寫了一封長信,懇懇切切,勸朱學範務必「懸巖勒馬,回頭是岸」,許許多多說過了不知多少遍的話,不惜一贅再贅,尤其重要的,是他反覆再三,安慰朱學範,請他放心,祇要他迷途知返,一定會有人為他緩頰。陸京士強調的說:萬不能逞個人意氣,而自毀前程,陷於不忠不義!
人心都是肉做的,朱學範得了陸京士這封長信,心裡當然是很感動,可是無論杜月笙和陸京士怎麼苦口婆心,懇切勸勉,朱學範始終由於心有內愧,想來想去,還是不敢回上海。
因此他開始和陸京士通訊,說明他的處境,心情與當時的計劃,從香港、西貢到巴黎、倫敦,一路上都有信給陸京士。這位落入共黨圈套,不得不譭棄一切,投入魔窟的杜氏愛徒,在這舉世矚目的迢遙旅途之中,誠所謂:「一步一徘徊依依不忍去」,從他對陸京士所吐露的心聲,充份顯露其內心的矛盾掙扎,煎熬痛苦。朱學範的信中語句,在在流露變節者的深切悲哀。
三月十四日,朱學範再向杜月笙痛陳他的處境險惡,及其內心種種疑懼。杜月笙則百計安慰,仍然叫他回上海。最後朱學範以生命危險為詞,坦然說出了:「我沒有死的勇氣!」使愛他如子的杜月笙聽了,也不禁為之憮然,因此,他應允了朱學範的最後要求,讓他留在香港,等杜月笙回上海更進一步安排妥當後,再叫他回去。於是朱學範作書覆告陸京士,茲志其原函全文如次:
「京士吾兄:維藩兄帶下手示,拜悉一是。師座初來之時(指杜月笙專程赴港),曾提及返滬一點,弟於原則上贊成返滬工作。且此議出自
師座之命,弟當然服從,且弟亦願意返滬工作。惟事實並非如是簡單,第一,弟法院有案,第二,弟將來如何工作?當時李大超兄參加談話時,弟曾提及許多實際問題。現在政治局面已完全不同,弟返滬也不能發揮任何作用。
昨日師(指杜月笙)囑暫時留港。世界工聯擬派代表團赴日,弟亦被推為代表團團員之一。弟曾函外交部特派員及廣九總支部,此乃官樣文章,於此情形下,政府『當然』不準弟前往參加。
外界謠傳以為兄與弟已分裂,實際非然,目的則一,惟所經之道路曲折不同耳。現時弟要提倡的祇有二點,卽民主政治與自由工會,這均在三民主義範圍之下之原則,弟為這一種理論而奮鬪。兄於工運努力廿餘年,當亦能同情這個工運論調的眞蒂,當然於此時政黨糾紛之下,無法開展工作的,弟擬於理論文化上做一些工作。吾兄目前實際困難與環境複雜,弟十分同情與深切瞭解。吾兄與弟已有二十餘年之關係,彼此瞭解深切,誼同手足,且多在
師座指導之下工作,一切多承關照協助,至為感激,還請
宥諒,專此卽請
臺祺弟範上三十五年三月十五日
嫂嫂均此」
在這封信裡有一處顯著的錯誤,由此可見朱學範當時的悶瞀忳忳,方寸大亂。那便是當時正三十六年三月,他卻寫成了三十五年。
投共者的矛盾痛苦
朱學範發出這一封信後,不久杜月笙便遄返上海,再為愛徒連絡安排,而朱學範倒也能恪遵師命,在香港等候佳音。直到翌月中旬,滯港將近一月,忽有一日,他坐黃包車由西而東經過皇后大道,突被汽車撞上,使他一觔斗摔下地,稍微受了點傷,於是便由闖禍的將他送進瑪麗醫院,住院治療。
時值英國國會訪華代表團訪問竣事,道出香港返國,他們聽說有一中國「民主人士」,在港遭遇神秘車禍,受傷住進醫院,因而便手捧鮮花,齊赴瑪麗醫院慰問。香港各報各通訊社,認為這是很好的政治花邊新聞,於是翌日中外各報,紛紛揭載。又演成了一段口耳相傳,街談巷論的「熱門訊息」。
其實,今日事過境遷,就事論事,益以本文提出的種種證據,可以說明當年各報繪聲繪影的「神秘車禍」,政治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