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簡崑崙可是太不解風情了,哪有這麼直不隆咚問人家話的?
又羞、又氣,他回過眸子來,向著簡崑崙瞟了一眼。
簡崑崙很是氣悶地看著他,真想拔腿就走。
李七郎總算開了口:“我原打算來提醒你一聲,要你小心著點……”
“小心?”
“嗯!”李七郎點了一下頭,“我預計著柳先生這兩天會來找你,要你小心戒備,心裡先有個數兒……”
“謝謝你!”簡崑崙說,“他已經來過了。”
“我看見了!”李七郎皺了一下眉,“想不到他來得這麼快,真把我嚇住了……”
簡崑崙沒有說話。
李七郎十分明亮的一雙眼睛,在他身上轉動著:“你可知道他的來意?”
“這……”簡崑崙一時無以置答。
“原來他是想要殺死你的……”
“可畏……”
“可是後來他又改了!”李七郎舒展著長眉,含著笑說,“誰知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剛才可真是把我給嚇了一跳,只以為你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他的毒手了,可是後來……真出乎我的意外,他這個人就是這個樣,神經兮兮的,叫人捉摸不定……”
這番話出口,已不似先前之嚴謹,尤其是提及他一向所尊敬的飄香樓主人,直似彼此深知的情人口吻,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簡崑崙聽在耳朵裡,一時大為驚訝。對方這般語態表情,幾乎已純然女化。
簡崑崙幾乎不敢再向他多看一眼。他生平閱歷不少,可是像李七郎這一型態的男人,真還是頭一次見過,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樣子,下意識裡,簡直全身都覺著不自在……
他可真有些坐不住了。然而這個人卻不免又引起了他的好奇,在萬花飄香這個龐大的幫派裡,他又是一個何等身分的角色?
畢竟,他還是個男人,一個渾身女態的男人,孰令致之?直覺裡,簡崑崙卻不禁又對他滋生一些同情。他不覺把移開了的眼睛,又回到這個男人身上。強制著自己本能的厭惡,試著去了解一個基本上完全不能接受的人。
無燈、無光,只憑月色。
或許正因為如此,李七郎才感覺到無拘無束,侃侃而談。
這裡的人,除了柳蝶衣之外,大多數的人,都是用著一種異樣的眼光去看他,去評量他,只是柳蝶衣的輕憐蜜愛支援著他的感情生命存在……柳蝶衣無異是他生命裡的唯一希望……然而,畢竟這之間,還是有相當缺陷與遺憾存在著。
簡崑崙的到來,在李七郎的現實生命裡,起了極大的震憾影響,也弄亂了他原本平靜的心潮……
簡崑崙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偏過了頭:“你是說柳蝶衣原打算對我下毒手?”
李七郎默默地點了一下頭:“他已讓了你三招,便可老實不客氣地對你下手了,可是他的心竟然也軟了……他原來不是這樣的……”
皺著的一雙眉毛,忽然舒展開來:“哦,是這樣的!”
兩隻白皙一如婦人的細手,輕輕一拍,李七郎像是忽然有所洞悉地說:“他是愛才!
愛惜你的一身好本事、人品武功!”
簡崑崙冷冷一笑。
“你不瞭解他!”李七郎說,“外面的人都不瞭解他……”言下之意,便是隻有他才最瞭解他。
簡崑崙說:“即使這樣,卻也無能改變我對他的憎恨、敵意……七郎兄,謝謝你的關心,今夜就到此為止吧!”
一面說,他隨即站起了身子。無視於李七郎的意猶未盡,他卻已自行離開。
飄香樓主人柳蝶衣忽然病發的訊息,來得甚是突然!時間約莫在深夜丑時前後。知道這個訊息的人極少,整個總壇,也不過三四人而已。
玉手羅剎時美嬌顯然即是這極少數的知者之一。得到訊息之後,匆匆披衣而起,來到了主人下榻的飄香樓。
在鑲嵌著閃閃生光的雲石樓閣裡,柳蝶衣長衣不解地睡臥在紫檀木座的巨榻上。巨榻上鋪陳著厚厚的熊皮,雪白柔軟,乍看上去,主人的身子,就像是跌臥在大片的天鵝絨裡。那麼鬆軟柔和,以至於他整個身子,看上去絲毫也不著力道,像是跌進一方白雲裡那般輕飄。
透過晶瑩打轉的一組水晶琉璃吊燈,光亮適度,瑩瑩白光,映照著主人那一張蒼白失血的臉,長長的壽眉向正中兌擠微蹙,一頭棕色長髮,雲也似地四下散置著。絲質長襪,雲字履,俱都穿戴完好。以此猜測,主人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