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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忘了她是個作家。

後來,直到她生命結束,我相信她都沒有再穿著游泳衣,赤腳到任何沙灘上去過。她再也不曾沒有痛苦,沒有衝突,輕輕鬆鬆地游泳。也許她從來就沒有這樣過?在塔吉尼亞,大海平息不了她的激情。後來,在特魯維爾1,她曾遠遠地遙望大海。

在雷島,也許她終於讓自己休息了。一種呼吸。也許在一場讓人精疲力竭的暴風雨後她緩過氣來了?她剛剛完成了作品的文學大轉折。她創造了勞爾 · V · 斯泰因,這個無意識的女主人公被拉康2本人神聖化了。她寫了《副領事》,把它作為“從未有過的最富政治性的小說”送給了我。幾年後,她對我說《副領事》是她最好的書。我也這樣認為。

創作加快時,氣氛就比較歡快。諾弗勒就有了節日。大家又喝又跳,甚至唱歌。星期六,朋友們從巴黎趕來。他們帶了酒來。有時,瑪格麗特做她的越南大色拉,“裡面用了二十三種料”。但有的時候,一無所有。她關上酒窖的門,腰裡拴著大鑰匙走來走去,就像個老管家似的。她抱怨道:“烏塔弄走了我的一切。”但烏塔哈哈大笑。他母親也會讓他發笑。他說沒有任何東西可拿,她撒謊說存了一些好酒,其實酒窖永遠是空的。

他們就像兩個孩子,爭吵個沒完沒了。他們從中得到的樂趣與晚會的歡樂交融在一起。他們的“即興喜劇”定了基調。酒精火上澆油,兩人全都胡來了。他們大聲地要求對方懺悔或發誓,其實這誓言毫無內容。瑪格麗特從走廊的這頭叫走廊那頭的西比翁:

“我認識你很久了,你對隆斯達爾說,我有對漂亮的乳房。”

隆斯達爾圓睜著惺忪的雙眼。西比翁捧腹大笑:

“當然,瑪格麗特。但我無緣近距離一睹為快。”

“啊,是這樣,此話當真?”

自那天晚上以後,瑪格麗特要我別再叫她瑪戈。她說這種暱稱一直使她不高興。

“你為什麼不早點說?”

“我不敢。”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聽見她如此溫和地說話。幾乎可以說是小心翼翼。她說她不敢做什麼事,這是唯一的一次(為什麼是那件事?)。後來,再也沒有人這樣暱稱她。

女友杜拉斯 (二)(5)

假如她沒有情人,她就給自己創造另一種愛情。那就是電影。她跟著保爾 · 瑟邦初學導演。她拍了《音樂》,發現和攝製組一起工作挺有意思。她需要孤獨,也需要一些東西,集體生活。電影使她心醉神迷:在一個製作點什麼東西的小組當中,她既是孤獨的作者,又是工蜂。由於產生了這個一起工作讓人快樂的念頭,諾弗勒從此熱鬧起來了。她喜歡電影,喜歡保爾 · 瑟邦,喜歡成了拍電影的寶貝的朱麗 · 達桑。

對所有的導演來說,都會有風光一時的寶貝,當然是那些女演員,但也不排除攝影師、記者和國外的女崇拜者。男人們也同樣,先是被捧上天,後來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儘管她曾稱讚過他們,但有一天,她又否定他們。保爾“退出”,朱麗“退出”,等等。

能接近她的是那些與她保持距離的人。她說她不喜歡讓人著迷。說迷戀是一種吞食(“他們全都想把我吃掉”)。與此同時,她又讓他們著迷。她能剋制住自己嗎?一個人假如他天生具有魅力,他能不讓自己吸引人嗎?要與瑪格麗特建立聯絡,讚美被認為是必不可少的條件,但她喜歡反叛而不喜歡溫順。假如她玩弄權力,那是想讓別人保持警惕。贊成還是反對,由別人決定。採取什麼態度也是別人的事。也許最好是消極抵抗。瑪格麗特總是求助於智慧。這就使得她的友誼很讓人快樂,儘管要冒殺頭的危險。

我的朋友阿蘭 · 卡瓦利埃成了她的朋友,他剛搬來諾弗勒。他拍過《不屈者》和《洗劫》。在他的影響下,瑪格麗特相信電影是一門偉大的藝術。而且,這門藝術只有她染指才能變得偉大。阿蘭的嚴肅和苛求使她對這種幻覺更堅信不疑。她還拿不準她拍電影是為了充實自己還是因為拍電影跟開汽車一樣容易。相反,她讚揚電影,《廣島之戀》已使她成名。但她恨阿蘭 · 雷內,因為雷內1沒有請她再寫電影劇本,他希望與不同的作家合作。瑪格麗特指責他壞事做絕、言而無信、弄虛作假,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罵人的時候要比讚揚人的時候多。

那時,我們都喜歡電影。當我們回到諾弗勒,回到我們的廚房裡時,我們只談電影。阿蘭 · 卡瓦利埃想拍一部沒有劇本的電影。伊萊娜在尋找能證明她是喜劇演員的角色,因為製片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