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慶,他一時不小心,冒犯了貴親,特來負荊請罪。”
趙興依舊不說話,他冷冷的打量著跪在身前的卜慶,將他身後那群“豪傑”視為空氣。
卜慶身材並不高,跪在地上的身體顯得並不健壯——可就是這樣一個個子不高,也並不健壯的人,竟把持了汴梁的地下社會,他的兇暴令人聞風色變。可見權力的魅力可真大。只要擁有權力,這樣一個平平常常的人,竟然把汴梁數萬賣笑為生的歌伎視同草芥,並令整個汴梁城噤若寒蟬!
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依舊在呱噪:“大官人,卜慶無心之失,請大官人……”
程夏看到趙興恍若未聞,他明白趙興的意思,立刻打斷對方的話,怒斥:“住嘴,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跟我家大人這樣說話,還不跪下?”
“大人”,這個詞一出,在場的那群人打了個哆嗦,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強辯:“便是一位大人,也不能不講江湖規矩,卜慶來賠禮——”
“住嘴!”趙興開口了,他舉著刀,臉色冷冷的說:“你也配跟我談江湖規矩?!”
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1063章 來了一個要拼命的
對面的那個人頓時噎住了。
他確實不配跟趙興談“江湖規矩”。
宋代正是“江湖”一詞誕生的時代,但它的語境跟現代完全不同。宋人所說的“江湖”有兩個語境,分別為“莊子說”與“范蠡說”。
首先使用“江湖”一語的是莊子,莊子談“江湖”是與“廟堂”對應的概念,含有“隱居”、“退處”的意思;范蠡說的“浮於江湖,變名易姓,治產積居,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是指經商。前者是偶然失勢的“官人”,他們有資格用“江湖客”來形容自己——范仲淹便引用了這種說法;後者是家財萬貫的“商人”,他們說“江湖客”是在暗自得意自己“財如范蠡”。
中國自秦以來以農立國、以農為本,還以井田制為社會理想正規化,並以此為中心設計出一整套政治和管理制度來。“離土離鄉”意味著逸出傳統的正規化制度之外。從農本社會的觀念出發,這些離鄉之人流動隱秘,生計無常,是古代法制最難管理的一類階層。
到了宋代,宋人重商,商業以互信為基礎結成網路,必然會產生“自組織”體系。而兩宋主要取賦東南,故“兩京端賴舟楫交通”,屬於“浮在水上”的繁華都市。航運交通貿易地發展。將人流物轉延伸到都市中的商業、服務業、娛樂業。
這種社會演進助長了百姓活動空間的擴大,於是,“江湖”這個詞應運而生,同時誕生的還有“江湖社會”、“江湖宗法”。
混江湖是有法則的——宋人重視敦親睦鄰的宗法,所以“宗族社會”地特性不可避免地帶進了“江湖社會”,比如宗法中的兄弟互助。投射入江湖社會就成了“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結拜兄弟”等俗語,其商會會長亦如族長,長老一般權威,而商會議事堂則完全仿照宗族架構設定。
到趙興來的時候,這種江湖社會已經延續了百餘年。逐漸,“江湖規矩”便成為“平民宗法”,或稱“遊民宗法”,並進一步成為“遊民信仰”。
也就是說。在宋代,只有退隱的官員與富商才是“江湖人”,才有資格談“江湖規矩”。
對面這些人,說得好聽點叫“武林豪傑”、“京師大俠”,但宋代把他們稱為搗子、破落戶、潑皮、白日鬼、幹隔澇漢子……等等,現代,早時候把他們稱之為“最堅定的革命者”,後來把他們稱之為“流氓”,或“暴力分子”。
這些人在宋代,是站在“江湖”門口。羨慕地仰望江湖社會的人。他們敢自稱為“江湖客”,得等蒙古人來了後,將傳統文化完全摧毀才行——因為宋代以後。各個朝廷實行抑商政策,潑皮無賴們終於有資格使用他們一直望著流口水地“江湖”這個詞,來自稱自己。
但那時,“江湖社會”實際上已經不存在了,因“平民宗法”已被摧毀——“朋友是用來出賣的”這種話可以用來炫耀自己的睿智。恰好是“遊民信仰”崩潰的證明。
這叫“崖山之後無中華”。
這時。趙興擺出官威,確實讓這群破落戶無話可說。他們確實沒資格談江湖。
原本他們以為府中住地人是名商人。所以準備仗人多與對方講“江湖規矩”,令對方屈服。但沒想到趙興卻擺出來官威,很乾脆地認為他們沒資格談“江湖規矩”這詞。
這下子,那些人不好開口了,他們彼此尷尬的使著眼色,有些人已經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