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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誠心誠意地想和他做鄰居的,“古人說,百金買房,千金買鄰,足見擇鄰睦鄰的重要性。但是,馬達對我恐怕還是不太瞭解,住在一起,他或者也會大感失望的。我在一切方面,主張調劑搭配。比如,一個好動的,最好配上一個好靜的,住房如此,交朋友也是如此。如果兩個人都好靜,都孤獨,那不是太寂寞了嗎?”①這說法誠然也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在延安時,邵子南願意和他住在一起,他又嫌對方太活潑、太愛“聒噪”了。

獨處愛靜也罷,沉默寡言也罷,看起來這只是他的性格的一個方面,而且恐怕主要還是偏重於形式方面。其實,他的內心生活、感情生活是滿豐富的。我們都還記得,他在幼年時候,就對京劇發生了興趣,十二歲那年,父親給他買過一本《京劇大觀》,使他對京劇有了一些知識。可以說,他從童年起,就和京劇結下了不解之緣,“在我流浪時,從軍時,一個人苦悶或悲憤,徘徊或跋涉時,我都喊過幾句京戲。”①在延安窯洞裡,他不喜歡聽鄰居的聒噪,但把京劇引進了自己的生活。他請了一位經過名師傳授的女同志教他唱,並對她產生了愛慕之情。一天傍晚,他們相約在延河邊上見面。孫犁去了,見她已坐在石頭上等,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顯得很莊穆。看來,愛情的花果唾手可得,但最後,不知道是哪一根神經起了作用,孫犁終於在它面前望而卻步了,於是便形成了又一個痛苦的無花果。

曾經擔任過魯迅藝術文學院院長的沙可夫,這時也從晉察冀回到延安,併到魯藝來看孫犁。沙可夫作風樸素,平易近人,在晉察冀邊區文聯做領導工作時,雖然有一匹馬,但他自己很少騎,多半是馱東西。飯菜也和大家一樣,有一個時期,因有胃病,管理員縫了一個小白布口袋,裝上些稻米,放在大家的小米鍋裡,煮熟了倒出來給他吃,這就是他的“小灶”了。他對部下,從不疾言厲色,而且很瞭解每個人的長處,真正做到了知人善任。孫犁編的文聯的刊物,把稿子送給他看,他很少有不同意見。他自己也寫,不但為刊物寫發刊辭,寫新詩,還翻譯了重要的理論文章。部下被誤解,或者優點不被人們瞭解的時候,他就盡心盡力地為他們解釋。這樣的領導幹部,當然也是最能夠得到部下的理解、尊重與信任的。多年之後,一位美術理論家透露說,那時沙可夫特別關心孫犁,就像關心一個“貴賓”一樣。孫犁不以為然,“我想這是不合事實的,因為我從來也沒有當‘貴賓’的感覺。但我相信,沙可夫同志是關心我的,因為在和他認識以後,給人的這種印象是很深刻的。”①在延安這一次,就又證明了沙可夫的關心:他來到魯藝負責人之一的宋侃夫的窯洞裡,把孫犁也叫了去,向宋侃夫介紹了孫犁在敵後工作的情況。他看到別人都有家眷,而孫犁孑然獨處,因此,當把孫犁送出來的時候,關心地問:是不是也把家眷接到延安來?

孫犁自然思念妻子。但是一來關山阻隔,路面很不平靜,二來上有年邁雙親,下有小兒女拖累,妻子哪裡能離得開?所以,他只能婉言謝辭了。

眼前沒有妻子,這是個缺憾。人生幾次月兒圓?他們已有三四年不見了,青春時期的如花美眷,還得在戰火中拖延下去。這對於一個剛剛三十來歲的男子,也是一種艱難的歲月。

是的,這裡生活不錯,大生產運動帶來了豐衣足食,可以經常吃到牛、羊肉(主食為糜子)。按照當地習慣,頭蹄雜碎是拋掉不吃的,有一次,邵子南從山溝裡撿回一個特大牛頭,在窯洞門口,安上一口大鍋,架起大塊劈柴,把牛頭原封不動地煮在鍋裡,用他那四川人特有的犟勁說:“煮上三天,就可以吃了!”孫犁不記得是否和他分享過這次盛餐,但在那些黃昏,在寒風凜冽的山頭,在熊熊的火焰旁邊,卻和他分享了難忘的快樂。

他的窯洞也不錯。在地上立起四根木樁,搭起一塊木板,這就是床。窯洞的特點是冬暖夏涼,何況,冬季發的木炭很充足,室外再冷,室內照舊溫暖如春。他的傢俱有青釉瓷罐一個,可開啟水,一隻大沙鍋,可以熱飯,也可兼做臉盆。但孫犁不用它洗臉,可以不受“妞兒”的零落了。水房、食堂就在山下,方便得很。

在某種程度上,這裡的生活可以自己設計、自己創造。例如馬達,他的窯洞就設計得很別緻,他利用土方,削成了沙發、茶几、盆架、爐灶……不只實用,簡直還是可供欣賞的藝術品。

孫犁也想自己設計生活,結果卻不成功。他在自己住的那間小土窯頂上種南瓜,破壞了走水溝,大雨下來後,前沿塌落,南瓜沒種成,險些把他封閉在洞裡。

這可以說是一次水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