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這下笑不出來了,道:“你們兩個這是何苦?就算到了法堂外,依照昆吾派的門規,也不能進去。這段路,還是讓我一個人走吧。”羅禹淡淡道:“你我是兄弟,哪怕是黃泉路,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走。”楚凌宇微笑道:“況且我們兩個只是送你到法堂外,至少,能第一時間知道你的結果。”林熠的嗓子眼一熱,外面響起清觀道人漠然的話音道:“林熠,貧道奉掌門師叔與刑堂長老口諭,請你即時前往‘鑑月殿’。”林熠走出前廳,向清觀道人道:“清觀師兄,上回的事情小弟對不住你啦。”清觀真人的眼皮幾乎無法察覺地一跳,為著看守林熠不力的過失,他被玄恕真人罰掃三年鑑月殿。對林熠的恨意,自然比其他人更多了一層,沉聲道:“請!”林熠頷首道:“有勞師兄。”當先而行,羅禹和楚凌宇一左一右隨在身後。
清觀道人見狀微微一怔,卻並沒有出聲阻止兩人,率著另七名執法弟子若即若離地尾隨在三人後面。
林熠不緊不慢在前走著,腳下的路他曾經走過無數遍,即使閉上眼睛,也不會踏錯。春陽溫煦,含著暖意照在他的臉上。風,吹動雲嵐,牽起衣袂。
兩旁路上不時經過的同門見到林熠,都是木無表情地讓到一旁,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和他問候說話。此刻,彷彿形同陌路。
林熠摸摸自己的鼻子,忽然笑起來,說道:“我怎麼覺得自己突然成了隱形人?”羅禹目視前方低聲道:“別怪他們。早在幾天前玄雨師叔就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你,不能交談說話,否則嚴懲不怠。”林熠一驚,道:“羅師兄,恐怕玄雨師叔不會對你作出特許吧?”羅禹滿不在乎地笑笑,回答說:“我是個酒鬼,喝醉了,便什麼門規都記不得了。”林熠道:“也許,有時候喝醉了,真比清醒更快樂。”楚凌宇嘆道:“可惜林兄酒量驚人,縱然楚某有心要灌醉你也辦不到。”三人一起笑了起來,林熠問道:“羅師兄,宋師兄他們是否都不在山上?”羅禹答道:“是,幾位師兄弟都被派遣下山辦事,到現在還沒回來。原本我也免不了要下山,但瞧見我整日爛醉如泥的樣子,掌門師叔只好法外開恩了。”林熠笑道:“你們看,原來喝醉了果然有莫大的好處,至少可以躲在家裡偷懶。”清觀道人見林熠談笑風生,鎮定自若,很不甘心地從心中生起一絲欽佩。這樣的人才,本該是日後昆吾派的擎天棟樑,可惜卻走上了弒師叛道的不歸路。
他低低嘆口氣,發現自己對林熠其實更多的是一種憐憫、一種惋惜。
林熠在鑑月殿石階前停下腳步,回身抱拳道:“楚兄、羅師兄,就到這兒吧。”楚凌宇抬頭望向氣勢森嚴肅穆的大殿,也收起了笑容,低聲道:“保重!”林熠邁步,走上石階,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回頭用傳音入秘道:“羅師兄,不論稍後發生任何意想不到的變故,你都不要替小弟擔心。趕緊去空幽谷吧,別讓三嫂在那裡等得太久。”說完,穩穩走上石階,心中默默唸道:“若蝶,我也不會讓你等得太久——”羅禹隱隱感到一種不祥的預兆,恍惚裡林熠的身影已消隱在幽暗的殿中。
“砰——”沉重的殿門合攏,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餘音,把陽光也一起阻隔在了門外。八尊青銅大鼎莊嚴而冷漠地佇立在兩側,烈烈的火焰從壇中吞吐閃爍,映照在那塊“心鑑明月”的巨匾上。
玄恕真人端坐在法壇正中,長長的影子投射在青石磚鋪成的地面上,靜靜匍匐。在這座大殿中,此時他是昆吾派至高無上的律戒主宰,即使是掌門玄雨真人也必須側坐在下首。
其他的十餘位昆吾派長老依次盤膝肅坐左右,每個人的神情都顯得凝重,目光筆直地投向正前方。
十六名執法弟子侍立在法壇下,目送林熠一步步走過自己面前,然後來到法壇中央,緩緩跪坐到蒲團上,向著玄恕真人躬身施禮道:“弟子林熠,拜見長老!”靜,靜得讓人壓抑。空氣裡瀰漫著火焰絲絲燃燒的聲音,風凝結成鉛塊壓在無聲的肅穆中。
久久,久久,玄恕真人的手輕輕一揮,拂塵敲擊在面前低垂的鐘磬上,“當——”的一響,餘音繞樑綿綿不絕。
侍立的十六名執法弟子口中齊齊發出如潮如雷的低嘯,青銅大鼎中的火焰呼呼舞動,大殿微微地顫動,空氣凝冰。
林熠深吸一口氣,心情沉澱下來,孤獨地跪坐在法壇中央,默默自語道:“終於開始了——”
“終於開始了——”守候在殿門外的羅禹,聽到裡面依稀傳來的鐘磬與低嘯聲,向楚凌宇說道:“上一回我聽見這聲音,是三年前。當時,裡面跪坐的,就是和林師弟一同逃下山去的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