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族抄斬,其餘遠謫。
三代之內,不得為官。
而江斯年,便恰恰,是三代之後了。
家中寄予重望,日日詩書典故的喂著,似乎非要奪回昔日的榮耀來。
父親總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書是天底下頂好的東西。”
他垂了眼。
那書中可有遠寒山,書中可有千秋雪?
他想問,卻沒說。
日子化成一灣書海,米飯都帶上了竹簡的清香。
那氣息總太過清冽,宛若冬夜的瀚海長風,一寸寸,凍住他所有的知覺。
☆、雪蓮花。元宵
於是遇見她,好似就成了這冬風白雪裡的,一點桃花。
元宵佳節,燈火輝煌。
他偷溜出來,獨自一人。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雖說這是邊城,可卻從不曾荒涼過。燈光灼灼,長夜朦朧。
他買了花燈,一路執著,緩緩而行。
稚子佳人,香車寶馬。
仿若九丈紅塵於面前攤開,繚繞成人間焰火。
然後,他就看見了她。
就像曇花裡的一簇花蕊,又像煙花散盡那一點光亮。
他這樣輕巧的一眼,就看見了人群裡的她。
蔥綠的衣,赤著的足。她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杏仁的眼。
一眼瞧來,天地都碎了。
緣生,即為孽。
情動,便是痴。
他愣愣地看,她卻勾起了眼角。
仿若在笑。
仿若在笑。
綠色的薄紗飄揚成三月的柳葉,她發上的頭飾叮咚作響,一下下。
全都敲進他心底。
煙花寂滅,人間無話。
萬種喧囂,因她讓路。
“啪”一聲,焰火驟裂。
她扭頭向前,烏髮若瀑,綠紗飄渺。足腕上串著的銀鏈叮咚作響。
美夢一樣。
他忙擠進人群。
手裡的花燈被撞落在地,燭火明滅間被人一腳熄去。
四目望去,皆是鋪天蓋地的人,鋪天蓋地的燈。
一直溢到天地的盡頭才肯罷休。
“姑娘!”
他喊。
“稍等!”
“姑娘!”
四書五經,儒家禮儀都不知扔給了誰。
他直愣愣地往前擠,煙花炸開,炸在他腦海裡一般。
“什麼事?”
忽然有人回話。
他一怔,尋見另一個銀飾叮咚的少女。
那人細眉高挑,同綠衣的苗女前後立著。她挽著藍鑲銀的紗,看不清面容,只餘嘻嘻地笑,“公子急著喊我姐姐做什麼?姐姐搶了你銀錢不成?”
他大急,綠衣的女卻忍俊不禁,斜斜用眼掃了她一下。
眼波流轉,萬千光華。
彷彿夢至深處也曾看見過這樣雙眼,瞳仁深處,倒映出一整個天下。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他偏偏就信這前世今生,千里姻緣。
他顧不上唐突,急忙問,“不知姑娘芳名?”
綠衣苗女羞得低了頭,小的那個卻大大咧咧,“什麼方不方名,怎麼不問我姐姐圓名呢?”
無人搭話,小丫頭有些惱,卻不火,道,“沒意思。”
“沒意思。”她又哼哼道,“你們中原人真沒意思。”
遠處的煙花一場場綻開,噼裡啪啦。
他終於隱隱聽了聲低語。
“雪蓮。”
一瞬間,他想起了遠方水洗的天,底下是連綿的山。
山上開著大朵大朵的雪蓮花。
他一時有些痴了,小丫頭卻拽了她姐姐,嬉笑,“好不識趣的人,都不曉得報自己的名字麼?”
她拉著她姐姐,“無趣無趣!中原人最無趣!”
說罷便走。
他想伸手,小丫頭卻泥鰍一般,帶著她姐姐走遠。
綠衣苗女看了一眼,終究是跟了走開。
徒留香風怡人,卻不見人。
“江斯年。”他忽的高喊,“小生名喚江斯年。”
寒江千里迎春至,從此一日一思蓮。
☆、雪蓮花。姻緣
他生在邊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