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正經地向我做自我介紹,原來包括丈夫在內的三個人分別為三個國籍:日本、韓國、中國。幾杯酒落肚後,日本籍的部長開始慷慨陳詞,那架勢像是在召開一個國際會議。他從日本講到韓國,從韓國講到中國,又從中國講到亞洲,從亞洲講到世界。兩個“新人”加上我洗耳恭聽,目光發熱。當聽到“亞洲是一家,四海皆兄弟”,“技術與友誼沒有國界”時,那位韓國人突然說:“我喜歡部長,喜歡這公司,我總算找到了好日本人。”然後摟住部長的脖子哭了起來。
我溫了一塊毛巾遞給他,他抬起頭,微醺的目光中充滿善意:“我和你丈夫一個姓,在公司我會關照小弟,你儘管安心生孩子,安心帶孩子。”他還說我與他夫人酷似,說話像,神情像,動作也像。他還讓我一定去他家玩。
十點半,大家走了,在我心中留下了久久的感動。我知道了這位韓國人的身世。
他是在日韓國人,今年四十五歲,大兒子十六歲,寄養在韓國的哥哥家,如今稱他“叔叔”,呼其兄“爸爸”。他經營過兩家公司,生意興隆。幾年前,毀於泡沫經濟,他破產了。從此,他一改人生態度,決心從事業家變為生活家。於是,又生一子,渴望找回那份逝去的天倫之樂。不想,此兒自出世以後便病魔纏身,那小小軀體裡一直插著橫七豎八的管子,迄今為止,他尚未回過�家……�
第二天,我滿腦子都在想這位多難的韓國大哥的事,特別是他那從來沒有離開過病榻的孩子,我不懂不幸的執行規律,只希望它是可以控制的。如果災難必定降臨的話,它應該落在父親的身上,或者落在母親的身上,父母各分一半也可以。惟一不該的是落在天使般的孩子身上。迎接“人之初”的應該是金燦燦的世界,應該是暖融融的人間。
晚上,我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家,意外地又看到一桌宴席。定睛一看,才發現盡是土豆片、魚乾、花生米等現成食品。只見丈夫與韓國大哥相對而坐,正在舉杯。
見我回來,丈夫說:“大哥送孩子的衣服來了。”我這才看見屋角放著一個大紙口袋,裡面整整齊齊地裝著一摞乾乾淨淨的童裝。“這麼多,這麼新的衣服怎麼可以都給我?你的孩子一定還能穿。”我忙說。
“這是我老婆讓我帶來的。她給孩子買了很多衣服,可惜,孩子一天到晚躺在病房裡,用不上。”韓國大哥的語氣誠懇極了。
“你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我不知是否該問,卻還是脫口而出。韓國大哥從書包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中的男孩大約四歲,面板白淨得像個女孩。他的右鼻孔裡插著一根透明的塑膠管,從表情中看,他對此異物已很習慣,面容十分安詳。
苦味西瓜(2)
“我一定去醫院看他。”我將照片還給韓國大哥。只見韓國大哥把臉貼在照片上,伏案嗚咽起來:“他可以不會走路,可以不會說話,可他不該不會笑,人生至少應該有微笑。”
“他會笑的!他一定會笑的!”本想安慰韓國大哥,可自己的眼淚卻“刷”地流了下來……
“你趕緊吃飯,吃完了炒幾個菜給大嫂捎去,大嫂還在醫院陪床呢。”還是丈夫的話止住了我的淚。我囫圇吞棗地吃了幾口便繫上圍裙下了廚房。兩大飯盒的熱菜熱飯準備好了,我把飯盒裝入一個塑膠袋,交給了韓國大哥。道別時,韓國大哥對我說:“我老婆急著見你,過兩天我就帶她來。”“不!不!應該是我去看她,讓她先忙孩子。”我真的想盡快去看看他們母子。
直到深夜我們倆還在聊韓國大哥。丈夫告訴我韓國大哥現在已是負債累累,分文皆無。白天他們一起外出聯絡業務時,連買飲料的錢都沒有。
“還有幾周才發工資呢,先讓他到家裡來吃晚飯吧,大嫂的飯我也做。”我建議。“我叫他來。”丈夫與我一拍即合。
次日下班後,我又買了不少菜,準備做四個人的飯。趕到家,韓國大哥果然來了。“晚飯馬上就好。”我放下書包就準備下廚房。“不,我還有事,馬上就走。今天我是來送西瓜的。”我這才看見電冰箱旁邊放著一個有籃球那麼大的西瓜。
“冬天在日本買這麼大的西瓜要貴死人呦。再說,他連買飲料的錢都沒有……”我思忖著。“我不要!”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詞了。
“這麼重的西瓜,我已經拎來了,難道你還讓我拎走嗎?”韓國大哥顯然有些不悅。
“這樣吧。我留一半,你帶走一半給夫人和孩子。”我只好走“中庸之道”了。
“這西瓜是為你買的。你馬上就要生娃娃了,別跟我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