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父皇身體不好,讓我去陪陪他。”
“哦。”他點頭,“老爺子身體沒什麼事吧。”
“一直不太好,國事都給了太子,他就不過問了。現在司禮監的那幾個,什麼李芳,黃玉,綠直都跟著前後左右時候太子去了。”
崔碧城眼神複雜的看著我,他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頂,我被他那個模樣給弄笑了,他又摸了摸我的頭髮,他也笑了。
九月,岐山神宮祭司敬天卜卦,測杜明鶴的生辰八字,是上吉。
潤九月,父皇下旨賜婚。
十月,楚薔生入閣。
十一月,太子迎娶杜明鶴,天下大赦,普天同慶。
第九章 撿盡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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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有句俗話,說的意思,北貴南賤,不開眼的清川縣。
清川縣在雍京西南,風景優美,是許多人家祖墳埋葬的地方,到底這個俗語是怎麼流傳出來的,到底這個‘不開眼’是什麼意思,我在雍京北城住了三個月,還是搞不明白。
反正我就知道,雍京北城這邊依山靠水,風水上佳。一群顯貴,就是削尖了腦袋也往這裡面擠。這裡的地價也高,一般來看,同樣的銀子,在北城只夠買一個小四合院的,可是到了南城,沒準就圈大片地開莊園,挖魚塘,養小妾。
別的不說,前朝的右近五衛威虎大將軍梁賁府邸就在我王府前面的一條街上。
原本那裡有個泉眼,結果這位草莽出身的威虎大將軍說——家裡有水,意頭不好,所以要改,一定要改,把泉眼填平,扯上大旗,挖土燒轉,愣是在花園中央建造了一個山神廟,還設了香爐,每天三磕頭,唸唸有詞,終於念來一個善始善終。
這個威虎大將軍五十歲的時候,他老孃過世,殺人如麻的他從雍京的風口浪尖轉身離開,回老家丁憂去了。實在是老天不開眼。
整個大鄭王朝,七位在京的親王,內閣幾位閣臣,六部的尚書,都察院的幾位都御使,大理寺卿,外加一些封疆大吏在雍京的宅邸,亂七八糟的,幾乎都擠到北城蓋房子了。這裡也就比皇城稍微大一圈,還是那群人,那些事兒,說白了,如果這群人不在禁宮的微音殿,就在北城這塊一畝三分地。
如果你不是入閣封疆的大員,沒有披著紫蟒,見面最好不要和人打招呼。不然,你除了叩頭行禮迴避之外,沒什麼能做的。
一塊板磚從天而降,砸死十個人,有七個是一品二品的大員,還有三個是皇親國戚!
在這裡,最不值錢的,就是烏紗了。
別看雍京北城地方小,地價高,人矜貴,門檻高,有人就偏偏能在這裡開迎來送往的生意。倌人個頂個的美豔,這裡的人隨便扯一個出來,就能把我爹後宮的三千美色比的盡成沙土。
一個小院,初看小橋流水,走進曲徑通幽,再向前是雲深不知處,然後除卻巫山不是雲,接著則是何當共剪西窗燭,再來就是君問歸期未有期,最後一塊大匾上書——四大皆空。
這個院子叫什麼,我不知道;院子主人的來頭,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這裡有好酒好菜,這裡賣的都是女色,這裡是老崔偷情的地方。
今年我命犯太歲。
命不好,身體也不好。
從夏末開始就一直病著,我胃疼,頭疼,心肝疼,腦熱,胳膊熱,腳丫子熱。今天痴懵,明天嘔吐,後天風寒、眼斜、流鼻涕。
總之,我是變著花樣的病,能得的,不能得的,我都得了一遍。
九月,潤九月,十月,十一月,我都躺在王府裡面養病,神宮祭天我沒有去(當時和小蓮在我王府的小滄浪划船),太子妃的下定大禮我沒去(又是塞滿了整個朱雀大街的彩禮),楚薔生入閣拜相,我送了一罐羊肉滷給他做雜麵吃。
十一月太子大婚,我躺在床上看皮影戲,看了整整兩天兩夜。
掰著指頭算起來,我已經小半年沒有看到太子文湛了。
真好!
今天老崔請客,我吃的腦滿腸肥的,滿嘴流油,等我抬頭順氣的時候,我看到了杜玉蟬,這是我第二次看到杜玉蟬。
話說這個杜玉蟬神叨叨的,平常說的那些話我沒有一句能接的上的,所以我特別不愛搭理他。還有一點讓我更不待見他,杜玉蟬長的比我高。
他瘦而高、幾乎不比老崔矮太多,像一水鳥。
——撿盡寒枝不肯棲。
這是裴檀形容杜玉蟬的詩句,我根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