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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想了想,其實也不錯,雖然說他的俸銀少的可憐,可至少他能把自己養活了,不再找我外公要錢了。
外公家的宅子很大,大的離譜。這裡不像雍京北城所有顯貴的府邸,三進三出的大院,高高的滴水簷,從門房走到後院至少小半個時辰,我外公這裡的院子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莊戶院,房子是很多,可是都是按照山村的土法建造的。
石磚壘砌的牆面,上面漆著黃土,房頂蓋著茅草。
要是到了下雨天,興許還會漏雨。
更離譜的是,正堂前面的院子還有兩口大鍋,等我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我舅媽領著幾個老媽子正在做飯。我看了看,還不錯,一個大鍋裡熬著大鵝燉白菜,另外一口大鍋裡面是新打的二十斤重的大野魚燉的豆腐,另外還有烙餅的香氣。
我舅媽一見我過來,連忙把她兩隻紅撲撲的油手在圍裙上蹭了兩下,就像普通村婦那樣,親熱的過來拉著我,向屋子裡喊,“碧子,碧子,快過來,你看誰來了?!”
這個時候我才能看見我表哥崔碧城身著一襲藍衫,安靜的出現在正堂那邊的門口。他總是和這裡格格不入,事實上,他站在這裡,就像一幅墨潑的煙雨江南圖被放在廚房的灶臺邊上,周圍還是沒有洗乾淨的大蘿蔔土豆,外加一塊豬後座!
他遠遠的看著這裡,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崔碧城,雍京製造局官商。
我舅舅唯一的兒子。
我仰望蒼穹的時候總會胡思亂想。
為什麼這個塵世之間,總有一些事情,一些人特殊的出人意表?
比如我表哥崔碧城。
他作為崔姓縣令唯一的兒子,後宮崔美人唯一的侄子……
崔美人就是我娘。
稱她為崔美人不是說她人長的美,這個‘美人’二字就是一個稱號,和文湛的‘太子’,文湛她孃的‘皇后’,杜老頭的‘內閣首輔’,我舅舅的‘縣令’和我的‘祈親王’一樣,就是在名字之外的一個代號。
後宮中等級森嚴,祖宗家法把我爹的大小老婆們碼成排,分個三六九等,按照品級高低挨個貼標籤,我孃的‘美人’是算是品級最低的了,她的下面就只有‘宮女’了。
在‘美人’之上品級從低到高依次還有——才人,婕妤,綵衣,貴人,貴婦,嬪,妃,貴妃,‘福、祿、禎、祥’四大貴妃!最後等凌絕頂的就是——皇后!
我爹後宮三千人。
如果說我孃的‘美人’是東嶽的小山門,那麼皇后就是玉皇頂!
從美人晉升皇后要經過小十八盤,緩十八盤,緊十八盤,登仙坊,天街,最後才能是玉皇頂!
雖然說從美人晉升的道路遙遠又絕望,可是我娘卻對這條路壓根就不敢興趣,她對這個稱號享受的一塌糊塗。
原諒她吧!叫她美人,是她此生最大的虛榮。
你知道她有多嚇人嗎?想當年我外公他們村鬧土匪的時候,我娘站在村門口,那土匪在存在外面轉了三圈,本來打算過來劫財劫色的,他們看到我娘,壓根就沒敢進去!
好了,言歸正傳,繼續說我表哥。
作為後宮崔美人唯一的侄子,我表哥應該可以過的和滿大街跑的國舅爺(我爹小老婆太多,所以國舅爺也多)一樣,養蟲,養鳥,養魚,鬥雞,逛窯子,捧戲子,喝茶賭錢……嗯,其實他現在過的也差不多。
崔碧城這個人很怪,很不合群。
就好像一群豬裡面專門有一個鼻孔眼裡插著兩棵山東大蔥裝大象的,絲瓜架上吊著一群癟瘦絲瓜可忽然就結出一個大窩瓜,一群筍雞裡面偏偏就飛出一隻花斑彩尾大山雞!
我表哥就是那個插著山東大蔥的豬,絲瓜群裡的窩瓜,筍雞裡的大山雞!
我不知道,為什麼從我外公這家裡,會出現他這麼個人?
他的奇怪從他的名字就能看出來。
他本名是崔碧城,還有一個外號——‘崔半城’。這個半城說的是江南重鎮永嘉,半個城是永嘉周家的,另外半個幾乎是他的。
崔碧城,雍京製造局官商。
我舅舅唯一的兒子。
有錢人!
舅媽把我拉到正堂的時候,外公正在西偏院的穀倉裡面數糧食粒,嘴巴里面一般唸唸有詞——餓死老子娘,不動種子糧——這是他在荒年留下的毛病。我外婆早就去世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