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說,“快,水榭擺飯,迎客。”
於是,我光著腳,披著麻袋一樣的長衫,蓬頭垢面站在亭子裡面給魚餵食的時候,三王爺搖著竹扇一步一踱的走過來。他後面還跟著一個他府上的小太監,手中捧著一個盤子,擺放著一坨晶瑩剔透的高昌葡萄。
羽瀾笑著,走過來說,“我一直以為只有曹公阿蠻喜歡做出一副倒履相迎的模樣,沒想到我家長兄也一樣啊,哈哈。”
說完,還文雅的笑了笑。
我覺得他最近吃胖了些,腮幫子也些微的鼓了起來,臉頰圓潤許多,不像原先一副落魄貴公子的小家子氣。
我捧了一缸子綠茶鹽漱口,咕嚕嚕,咕嚕嚕,吐了水之後,我指了一下旁邊的支著的泥爐小火鍋旁邊的圈椅,說,“三王爺來了?坐吧,您來的真巧,今天我們吃菊花火鍋貼秋膘。曾子曾經曰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韓非子也曰過,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既然您來了,一起吃飯吧。”
說起菊花鍋,雍京這邊的老風俗了。
每到秋天就吃這,把鍋燒熱了,先放牛肉,然後就著牛油再把香菇,蔥,蒿子稈,還有大白菜一股腦的放進去,新增一些諸如米酒,頭抽,冰糖之類的醬汁,澆上高湯,在爐子上煮開,最後放下菊花瓣。火鍋清甜大補,吃的人這秋膘貼的實在,味道好極了。
羽瀾坐在西邊,我做東邊。
桌子上擺著鍋碗瓢勺。
我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和羽瀾心平氣和的一起吃火鍋,而且我旁邊還放著他帶過來的高昌葡萄。
我自己夾了一碗的肉和菜,就著米飯吃,我對他說,“這裡沒幹淨筷子,你自己夾,別客氣。太客氣在我這裡可吃不飽飯的。”
羽瀾還是照舊慢條斯理的吃著一根蒿子稈。
他放下碗筷,拿著茶盞漱口,不太經意的問我一句,“嫂夫人呢?”
我看著他,“你說綺羅嗎?”
“對。”
“哦,她娘最近要繡幾塊錦緞,湊不夠人手,所以找她回家去住幾天。”
羽瀾安靜的喝茶,聽著就是一樂,“怎麼,如今你以為尹部堂的府邸要比你這裡安全嗎?”
我嚼著牛肉米飯,塞的滿口都是,含糊不清的說,“你想太多了,就是她娘叫她回家吃飯,沒別的。我又不是天煞孤星,誰沾誰死,再說啦,你覺得我這裡不安全,你不還巴巴的跑過來喝茶吃飯嗎,也沒見老天爺下芝麻餡餅砸死你。”
三王爺開始吃葡萄。
他用兩根手指捻著吃,像個會斤斤計較的女人。
“當年劉玄德和曹操青梅煮酒論英雄,今日清茶葡萄俱全,我們也來說一說當下的局勢,不知道我家長兄願不願意聽聽?”
我繼續面無表情的嚼著飯菜,“你說你的,聽不聽在我。”
羽瀾,“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喋喋不休,你卻專心致志的吃菊花鍋,那豈不是讓我對牛彈琴。”
我點頭,“對,牛彈琴。”
他卻坐正了,“你還是那個樣子,嘴上從來不饒人,這樣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命中註定了要吃大虧的。”
我看著他。
羽瀾說,“承怡,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就在我來你這裡之前,我剛進宮去向母妃請安,我看到你家夫人已經進宮了。”
可能是我吃的太多了,聽到他這句話,我忽然很像嘔吐,就好像嘴巴里面,心口上揉進了一捧碎冰茬子,噁心的很。
三王爺似乎欣賞夠了我的嘴臉,他放鬆了自己的姿勢,後背靠在藤椅上,看著我們面前的魚塘,還有幾支冒出來的荷花枝。
他說,“承怡,聽說你讀過史書?”
我,“楚薔生講過春秋,我看到諸侯兵敗之後,被人刨肝挖心,刷上鹹鹽醬汁烤著吃了之後,怕晚上做噩夢,就沒再看下去。”
他搖頭,“不對,你讀過通鑑。”
我也搖頭,“不,文湛讀過。他讀書的時候我在他旁邊吃甜餅,他念給我聽,我沒有讀過。”
三王爺笑的有些飄忽,“好,就算你沒有讀過而不學有術,那我問你,當今世上,除卻征伐亂世之外,最具亂相的危局是什麼?”
我一句話也不說,這個時候最他自言自語最好的時候,我所能做的,也一直做的很好的,就是閉嘴。
果然,他甜美的一笑,聲音像是擦著嘴唇發出來的。
“主少國疑。”
他又說,“主少則君弱,看如今悍臣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