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體。
好軟……好香……好熟悉。
抱著她,似乎是生來具有的本能,有一種哀傷的幸福感覺。就像一雙溫柔,卻堅決的手,把我從奈何橋的邊緣,活生生的給拽回了人世。
隔著生死橋,我又看了那年的端午,禁宮夜宴,漫天的煙花,絢爛到迷惑了眾人的眼。
她是遠道而來的異國王族少女。
就像夜晚盛開的曇花。
稀世,美麗,神秘,豐滿,卻又楚楚可憐。
男歡女愛,是刻在身體上最真實的烙印,在剝離了一切道貌岸然的掩蓋,肉慾是那樣的真實,避無可避。
然而,綺羅畢竟不是阿伊拉,她不一樣。她像母親,像姐妹,像是與生俱來的,包含著我最美好回憶的往昔歲月。
我記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和我娘相依為命。
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冷宮,沒有人在乎我們,我們也不用在乎別人。
每天我都過的無比快樂,上樹、用彈弓打鳥,在冷宮後面的荒草地上滾了一身的泥土,然後回來被我娘指著鼻子罵幾句,最後她指著院子裡面的一盆子溫水叉腰說,“去,把你自己刷乾淨,吃飯嘍!”
然後我就歡呼一聲,跑到盆子前面,把髒手洗乾淨了,就躥到凳子上,看著我娘端上來,熱乎乎的飯菜,用一個大飯勺子就狼吞虎嚥起來。
我也生病。
病了之後就懨懨的,窩在被子裡面不出來,也不想吃東西,我娘總是給我煮一大碗揪片面湯,裡面滴著香油,然後端到我床邊上,她先是用手試了我的額頭,就把我從被子裡面揪出來,一口一口的餵我吃,等我吃飽了,她就把自己讓人從太醫局拿過來的亂七八糟的草藥熬的東西給我灌幾口,然後我就可以一邊含著高粱飴糖,一邊抱著一罐子蜜糖,一邊做著吃著糖果抱著飴糖的美夢,甜蜜的睡著了。
那個時候,不知道天有多高,也不知道地有多厚。
只知道,第二天醒過來,我又可能生龍活虎,上書、掏鳥、在草地裡亂滾,然後弄的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就回來找我娘,就有好吃的紅燒肉了。
現在呢?
我睜開眼睛,看到綺羅的背影,那樣纖細消瘦,她背對著我坐在床沿上,低著頭,正在一針一針的繡著什麼。
我一動,她連忙回頭,溫和的笑著,“醒了嗎?”
她的眼神溫潤晶瑩,像夜明珠。
我糊塗塗的就叫了一聲,“娘……”
馬上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可是她卻沒有惱,拿過來一直在小泥爐上煨著的補品,是用人參、蜂蜜、牛乳混在一起,熬煮成的黏糊粥。
“餓嗎,先吃點粥,病的太久了,脾胃太虛弱,不能吃太硬的東西,等過一陣子,想吃什麼再給你做。”
說著,還給我掖了一下被子。
好像又過了許多天,院子裡面的樹葉都落禿了。
昨天半夜還起了霜,早上醒過來看外面,一層光亮亮的白色蓋在草叢上。
綺羅是個心細如塵的姑娘,也是很好的大夫。她把我身上纏著的最後一條白繃帶給拆了,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身上一層傷痕,已經成了白色,不紅不腫,只是摸上去,感覺好像被扯斷的棉布,刺啦啦的。
崔碧城端了一個爐子進來,油嘴滑舌的說,“你又攬鏡自顧了,讓我看看。”
他站在我背後,粗略的瞄了一眼,他似乎沒有怎麼留意那些白骨茬子一般的鞭痕,只是抓起來我的頭髮稍,攥在手心裡,我扭頭問他想什麼呢,他說,“看你頭髮乾的,跟荒草一樣,等我給你拿些核桃仁,補補。”
我無所謂的看了一眼,“問問綺羅,她說能吃,我就吃。”
崔碧城一撇嘴,“吃個東西,沒必要這麼精細吧。”
正說著,綺羅從櫃子裡面挑揀了幾件我的衣服出來,她拿過來,崔碧城想要接過去,嘴裡還說,“來,讓我來吧,他還光著膀子呢,省的弟妹您不方便。”
綺羅也不說話,就是看著我,我就樂了,“你別理他,老崔就是嘴碎。”
綺羅果然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走過來,把衣服給我一層一層的穿好,崔碧城站在一旁喝茶,眼睛卻看著別處,顯得有些若有所思,卻是一片黯然。
他忽然張口,“你們……”
話都到了舌頭尖了,他卻只說了一半兒。
秋天,就這樣過去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很快降臨雍京,細小的霰雪粒漫天飛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