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上從來不吃時令水果,只吃蜜餞,這裡哪來的鮮桃?”太史公曰,“用春秋筆法,為尊者諱。皇上喝涼水似乎顯得我大鄭國力不強,不吃鮮桃昭顯不出盛世華章!”看著激情澎湃的太史公,我頓時悟了。要是青史都寫成了食譜,那列代的皇帝用不著改。改了就成暴君,不改還能是明君。說起來,皇上也是胸有溝壑的人物,範不著為了究竟是喝了涼水還是喝了龍井而找太史公的麻煩。李芳讓人取烈酒。皇上剛吃了丹藥,需要烈酒把丹藥的藥性發出來,不然憋住了,就會後背生瘡。幾尊陳酒下肚,皇上擁著貂裘靠在龍榻上,李芳見晌午就要到了,他又忙著張羅飯食。我不太願意再在這裡吃飯。他們用膳太講究。每個人面前都擺著兩個勺,三雙筷子,五個碟子,七個碗和十六個碟子。沒樣東西只能碰一口,不能多吃,防著被人下毒。要說,還是在後面跟宮人一起吃的痛快,不要說今天御廚帶出宮的秘製醬牛肉是多麼的誘人了,就算臨時用獵物燉的熟肉也比干瞪眼不動筷子強。今天來獵場的人多,兵士多,所以帶了一些墊飢的粗食。我拿了一張餅,捲了兩塊肘子肉,還拎了一個銀瓶,裡面放著溫茶水,心滿意足的向外走,到南苑林場外面的河邊上慢慢吃。剛出帳子,就看見兩個有品級的太監一前一後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嘀嘀咕咕的。他們應該是各王公的近侍,到這裡來拿吃食的。其中一個似乎年紀還不大,聲音尖細的說,“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毛鳳凰不如雞,真是說的一點兒沒錯。說什麼鳳子龍孫身嬌肉貴,一旦下了宗人府,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七殿下原來那麼嬌貴,一點點牙疼都要折騰的太醫上下局雞犬不寧,現在可好,發高熱都燒糊塗了,也沒人管。”另外一個白了他一眼,“你胡說什麼?七殿下是咱們太子的命根子,當時關押他,那是太子爺正在氣頭上。可就算那麼生氣,太子殿下也明白交代過要小心伺候呢!怎麼可能病了沒人管?”“你懂什麼?不‘小心伺候’,還得不了這病,原先咱們太子爺沒孩子,拿七殿下當兒子一樣疼的,如今太子的寵妾就要生了,這要是生個兒子,還要七殿下幹嗎?親兒子怎麼也比弟弟來的親。這個世上,什麼功名利慾,帝王功業能比的上一個兒子?”他的‘兒子兩個字’剛出口,他們就看到我站在大帳外面,趕忙低頭收聲,揣著手從我面前走過,我叫了他們一聲,他們就裝耳朵聾,死也不應聲。不好,越箏出事啦!我把咬了兩口的餅和肉又放了回去,一抹嘴,趕忙去找崔碧城。他和我一樣,得了聖旨隨駕圍獵,只是他人面廣,又狡兔三窟,所以一大清早到現在還沒見過他人影呢。我問了一些人,有說他到西邊打狍子去了,有說他到河邊抓魚去了,還有的說剛看到他和一個美人滾草垛子,再來,就是說他剛從外面騎馬回來,現在到後面的河灘上會朋友去了。我怎麼也想不通,他錢財散盡之後,居然還有朋友。於是我繞著楓樹林走到河灘,果然在大石後面看到崔碧城的背影,我剛要叫他,卻聽見他說,“三王爺,不是我不幫你,這個時候誰都顧不了別人,只能自己個兒顧著自己個兒!說實話,如果您有本事幹挺了太子爺,我老崔一條命,甘願為您肝腦塗地,結草銜環,死而後已。可是現在不成,我都已經不管事兒了,只想安安穩穩的混日子算了。”對面那個人一身戎裝,面容蕭瑟俊美,正是三王爺羽瀾。老三冷笑道,“崔碧城,說吧,太子買你的命用了多少錢,我付雙倍。”聽到這句話,我心下一凜,忍不住的顫抖,嗓子裡面堵著千言萬語,似乎要噴薄欲出,卻卡的死死的。我的手指扶住大石,不自覺的收緊。我現在別無所求,只希望老崔痛罵羽瀾一頓,說他胡說八道,然後拂袖離去。可是……我聽見崔碧城用淡然的聲音說,“江南十三行與我劃江而治,大鄭朝江北的生意,我佔一半,三王爺,您出的起這份命價嗎?”羽瀾嘴角彎起,“你覺得呢?”崔碧城,“三王爺,杜閣老,還有小閣老,丟了官,丟了命,可是沒抄家。他們給你留下的何止一座金山?您當然出的起。”羽瀾以一種寡婦買豬肉般的斤斤計較的眼神看著崔碧城,“你的命,值這麼多?”崔碧城一聲冷笑,“現在您都大難臨頭了,還不捨點出來,那您就是真真正正的捨命不捨財了。”羽瀾點頭,“好,我不買你的命。一萬兩黃金,你給我做一件事。”崔碧城饒有興致,“什麼?”羽瀾,“從宗人府救出越箏。”崔碧城,“七殿下的事,我不會袖手旁觀。所以三殿下的好意我心領,黃金就不必了。”“不,這一萬兩黃金明日送上。”羽瀾拿起自己的原本擱置在一旁的弓,離開河灘。臨了,他說,“我只想讓你知道,畢竟,我跟心機詭秘的太子,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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