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男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左,你還是蠻上心的,最後的畢業設計雖然不是我名下,但也做得不錯,得了個良是吧?”
左小仙其實早就一萬九千分的後悔自己當初選導師的時候沒有去選他。跟了他,就有能力得優,而畢業設計得了優,他就可以拿夠學分,穩穩妥妥的拿到學位證,而拿到學位證,自然更不會將到嘴的工作給丟了。當然,這些結果已經無可更改了。
左小仙以一種近乎崇敬而仰慕的眼神望著這個噁心的假髮男,諂笑道:“郭老師,當初選畢業設計的時候,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選您的名下,真是可惜我慢了一步。唉……”
他小心翼翼地透露出看這位人生導師能否再有回天之力,幫他的學生拿到學位證的意思。但假髮男裝出滿面無奈之意:“小左,這都是有政策的,我也是無可奈何。當初你的學分不夠,為什麼不早點修好呢?”
假髮男看了看手錶,然後一支手按在左小仙的手腕上,語重心長地敦敦教誨:“以人為本,你是理科生,卻能夠寫出小說來。不要放棄……”然後看了看手錶,“老師的腳踝最近風溼又有些犯了,要去做一下足浴,就只能先吃到這兒了。以後等你輝煌騰達,回到母校的時候,可不要忘了來看老師……”
人生導師悠悠而去。
訣別詩
左小仙帶著滿腔鬱悶離開了四川食府。左小仙的手機響起了刀郎二十路公交車的調調兒。女友的簡訊倒是言簡意駭,其如下:
“你總是生活在不切實際的幻想當中,而我要過屬於自己的生活……我已去深圳,你自重。希望以後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左小仙其實早就會料到這樣的結局。沒有修足夠的學分,無法拿到學位證,被忽悠到手的工作又因此而拒絕簽收。女友問他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怎麼辦,他說自己可以靠以後碼字寫小說掙錢,女友說你賺的錢在哪裡,他於是啞巴了。
兄長之情
看完女友的訣別詩,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忍不住給唯一的異父異母兄長陸忠打了個電話。
雖然這是現實生活,但左小仙的人生際遇之奇特,似乎並不比他筆下的名客們平庸。七歲母親病死,父親便娶了他的繼母。才過了兩年,父親又因為多年肺癆無錢醫治而撒手人寰。繼母帶著九歲的他再次改嫁給一個已有十六歲兒子的繼父。於是荒誕便由此而生,他實際上生活在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家庭當中。他的繼父並不喜歡他,在他十一歲的時候便想讓他退了學,逼迫他回家種田。
左小仙一向本性也有些荒誕,內心深處總有一種不羈不馴的性格,他乾脆離開了家門,與繼父繼母斷絕了往來,只寄宿在學校中,靠學校和老師的救濟才勉強維護學業。幸而他的兄長陸忠卻極力維護他,將他視為親弟弟,又自立得早,初中畢業後便一力承擔起家中事務,供他讀完中學直至大學。
左小仙本想借機會向兄長傾訴一番因人生際遇之不公,教育制度之扯淡而導致自己無法正常畢業。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簡而言之,他似乎可對任何人撒謊,可以向任何人推卸自己的責任,而這個供他讀完書的兄長陸忠例外。
陸忠當然是劈頭抹臉地將他給罵了一頓。左小仙默然無言,掛了電話後,陸忠發來了一個簡訊:弟,哥脾氣不好,不要在意。老爸已經備好幾桌酒席,好歹算是畢業了,先回來一趟。
他心裡驀然湧起一種酸楚來。
我的大學像狗屎
宿舍樓下堆滿了碎酒瓶和雜物。四年的荒莽和鬱悶,在最後的一夜狂歡和解脫中,得到了釋放。童鞋們幾乎將所有能夠丟棄的東西,都給予了在天空中傾洩一瞬的倥蔥。左小仙當然也不例外,目紅耳赤如酒精中毒般地將五個啤酒瓶像制導炸彈一般給一股腦兒全砸在了樓下的水泥地上,然後美美地接收了來自對面樓的歡呼聲。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老大和老二已經搬離了,遠奔前程而去。老四正在外面找房子,準備再花一年時間來考研。看著這撒落一地的雜物和空落落的宿舍,左小仙終於可以安靜地像放電影一樣觀望自己的大學了。
狗屎,shit,左小仙罵了一通。
看來真得要做些什麼了。最後做點什麼好呢?無顏見江東父老?左小仙一向臉皮厚,自殺的大門,對他來說永遠是關著的。他摸了摸口袋,人生導師的最後一頓飯還給他留了二十塊錢。他用這十塊錢買了兩瓶啤酒和二小袋花生米,未飲先醉般飄飄然地過了小賣部前的橋頭,隨口調戲了一下旁邊走過的幾個長得跟霸王龍一般的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