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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不必憂慮,此事但你知我知,無須驚動陛下。從今往後,丞相與高,戮力一心,外誅盜賊,內扶秦室,不負先帝託孤之意。丞相以為如何?”

李斯沉默良久,揮手道,“送客。”

趙高知道,李斯已經繳械投降,不足為患,於是心滿意足地站起,拱手道,“丞相留步,趙高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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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敗再敗(1)

自從趙高拜訪過後,李斯驟然間頹唐了下去。幾盞濁酒,數聲嘆息,打發著一段又一段百無聊賴的時光。他不是被趙高擊敗,而是竟被趙高擊潰了。他曾經的勇氣,飄散在風中雨裡,取而代之的,是日薄西山的深沉暮氣。

蒙受了趙高的侮辱和欺凌,李斯自然並不甘心就此服輸,可一想到趙高那魚死網破的無賴戰術,他便沒法不怯弱,沒法不退縮。當然,關於這點,李斯是拒絕承認的。藉口總是天底下最容易找到的東西,李斯同樣也找到了替自己開脫的藉口:我這是忍辱負重,為了帝國的前途和穩定。這不是沒有勇氣,相反,這是一種更高境界的勇氣,正如後世東坡兄所言: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天下有大勇者;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李斯的光芒為什麼突然黯淡下來,沒人知道原因,李斯也無法告訴任何人原因,包括他的妻子,也包括他的兒子。而隨著李斯的蕭條自閉,反趙高聯盟失去了主心骨,因此也就變得名存實亡。那些曾對李斯寄予厚望的同僚們,憤怒地宣洩著他們對李斯的不滿和失望。可是,李斯依然固執地保持著沉默,既不解釋,也不申辯。

李斯無法向任何人訴說,他只能獨自吞嚥自己釀下的苦果。而這枚苦果,完全只因為他在沙丘時的一念之差。

六月的天,小兒的臉,說變就變。咸陽的政治氣候,同樣如此,在短短數日之間,便接連變了兩次天。先是趙高佔盡優勢,接著李斯成功反擊,此刻則是趙高重新收回失地,再度當權。

而在前方的戰場,秦軍在暫時的勝利之後,很快便陷入被動。起義軍越挫越勇,越戰越多,帝國頻繁徵調關中士卒,依然疲於應付。右丞相馮去疾和將軍馮劫兩人,本就不滿胡亥繼位以來一系列倒行逆施的朝政,如今盜賊不止,亡國在即,兩人再也無法坐視,登門串聯李斯,要求聯名上書胡亥。

如此正當的提議,李斯根本就無法拒絕。定國安邦,他貴為丞相,責無旁貸。只能依了二人,聯名上書胡亥,道,“關東群盜並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戌漕轉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倘若胡亥此時能採納李斯等人的建議,改弦更張,施惠布仁,安撫百姓,則帝國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胡亥接到上書,不知如何應答,於是問趙高之意。趙高道,阿房宮為先帝所舉,安可輕廢!戌漕賦稅,此所以供陛下為樂也,益之尚不足,遑論減省?

胡亥深以為然,點頭不迭。趙高又道,“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國之重臣,不知為陛下謀,而只知取悅黔首,其居心不測,當下獄屬吏。”

胡亥彷彿是中了趙高的催眠術,也不經過大腦,便頒下詔書,道,“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作宮室以彰得意,而君等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並起,君等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無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於是逮捕馮去疾和馮劫,案責他罪。

馮去疾和馮劫二人入獄,獄吏酷刑相加,命二人交代罪行。可憐二人赤誠為國,何曾有過不臣之心?兩人相視苦笑,道,“將相乃國之柱石,豈可見辱於刀筆胥吏。”言畢,憤而自殺。

三人上書,只有兩人入獄,看起來好像是趙高對李斯網開一面。而實際上,趙高何嘗不想連李斯在內一網打盡,只不過力有未逮罷了。畢竟李斯在朝中經營三十餘年,根深蒂固,勢大力沉,非有絕對把握,趙高也絕不敢輕舉妄動。誰都想一口吃個大胖子,只是很多時候,就算有那麼大的胃口,卻也沒有那麼大的胃。

趙高放了李斯一馬,一則是要造成李斯的錯覺,讓李斯認為自從上次的談判之後,兩人之間已經相當於簽下了某種互不侵犯條約;二則可以讓群臣猜疑,為何李斯獨能倖免,而馮去疾和馮劫二人卻蒙冤下獄,其中莫非另有隱情?只要群臣起了猜疑之心,對李斯的形象便是一次沉重的打擊;三則趙高深知,剷除李斯,宜漸不宜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