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一種人性的殘忍。”
陳子陽唸完,季紅梅沒再吱聲。她默然發動了汽車,緩緩地行駛在一條僻靜的小道上。大家都沉默了,沉默的十分壓抑。
突然,季紅梅一腳剎車,猛地喊道:“滾,你給我滾!”
咱不謙虛,打仗時就這個熊樣
捱了季紅梅的罵,我卻得意地笑了。跟她交往了三十多年,她動動骨頭我就知道筋。
她這人特怪,認可你了,就那麼不分裡外,肆無忌憚,反之,她會跟你客客氣氣,虛與委蛇。
我跟她老公的故事,說來可真是久遠了。我倆同為毛老人家的最後一批特招兵,剛剛穿上軍裝他老人家就去世了。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哀樂,我們一同走進了軍區新聞培訓班,又一同分到了雲南省獨立師政治部做通訊報道員。當戰爭逐漸迫近時,獨立師改為33師,歸建新挑起戰旗的11軍,我們這些“玩筆桿子”的“機關兵”也扛起了“五六式”衝鋒槍下到了作戰部隊。我跟陳子陽一起,揹著揹包來到了駐紮在西雙版納的97團3營。可是,到了作戰部隊,我們便經受了一種曾未有過的屈辱。
要打仗了,一線連隊都需要人,可對我們這些“機關兵”他們並不歡迎。在他們眼裡,“機關兵”軍事素質差,作風不過硬,玩嘴皮子還可以,衝鋒陷陣都是些松包和軟蛋,所以,各連長都沒有願意要我們的,營長也只好將我們“暫存”在營部。
都是老兵了,讓人瞧不起,心裡自然窩囊!這一天,營長將班排長以上的戰鬥骨幹集中起來,進行山地實彈射擊培訓;大戰在即,進行這種訓練是很實用的。我和陳子陽雖然是新聞報道員,但都是副班長職務,按說也算得上戰鬥骨幹,可營長賦予我倆的神聖使命就是給靶場送包子,炊事員的活兒。送飯的路上,我跟悶悶不樂的陳子陽的一通牢騷,竟然派生出了一個揚眉吐氣的計劃。我倆雖說是“機關兵”,但玩槍弄棒還是各有一套的。陳子陽的父親是上海警備區的副政委,從小長在軍營,各種槍械玩得溜溜轉,而我呢,也是軍人的後代,加之糧食部門需要槍支看家護院,玩槍的機會也很多,因此,我們決定給他們“露一手”。
靶場設在山坳裡,幾十個戰鬥骨幹輪流上陣,主要是演習衝鋒槍的點射,也就是俗話說的“打連發”。這種射擊分為臥式、跪式和立式,以立式為高難度。別看奧運會射擊冠軍牛,讓他們來打山地點射,十發能中一半就算他神奇了。當那些戰鬥骨幹打完了,營長走到坐在警戒線外圍的戰鬥骨幹跟前,剛要宣佈吃飯,守著飯挑子的我突然舉手報告:
“報告,我要請示個問題。”
黑臉膛的營長是個神態向善的人,他掃了一下在座的屬下,才來問我:“說吧,什麼問題?”
我用眼角勾著陳子陽,問營長:“營長,咱們這是什麼級別的培訓?”
營長隨口答道:“班以上戰鬥骨幹啊。”
我又問營長:“那,我跟陳子陽算嗎?”
營長沉思道:“你們兩個是副班長職務吧?應當算。”
我故意垂下頭,裝作羞澀地說道:“那,我們也想試一試。”
“你們?”營長思量著,突然轉過身去,衝著兩個跑過來吃飯的報靶員喊道:“給我回去,還有兩個!”
報靶員趕緊轉身,營長又吩咐坐在子彈盒上的營部書記:“分發子彈,每人十發。”
等我們領到了子彈,他向我和陳子陽下達了命令:“姿勢任選,武器手中,做好射擊準備!”
我跟陳子陽提著“五六式”衝鋒槍進入了射擊位置。
內心十萬分憋屈的陳子陽用右手拇指旋下衝鋒槍,沒有臥倒,也沒有跪下,而是直接採用了高難的立式射擊。一看他這樣,我也只好隨從了。
這時,營長提醒我們:“蘇度、陳子陽,我提醒你們一下,大家進行的是跪式射擊!”
營長的話還沒落地,陳子陽的槍已經響了。“啪啪啪”,他一扣扳機,就是一個三連發。我也打出了一個三連發。
幾秒鐘,我們的子彈就打完了。
營長一吹哨子,高聲喊道:“報靶!”
那一頭的報靶員從掩蔽坑裡爬出來,不會兒,一號靶臺的紅旗接連舉了起來,一下、兩下、三下……當舉到第十下,營長大喝一聲:“給我扛過來!”
二號靶臺是我的,紅旗連舉了八下。營長震驚地望著我跟陳子陽,其他戰鬥骨幹也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作為軍事報道員,我當然清楚,立式點射,十發十中,屬於特等射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