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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頭哀求地望著張氏。她把另一隻鞋子也給張氏穿好了。

張氏憐憫地笑了笑,說:“你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會把你隨便嫁出去。我為了婉兒的事情,後悔了兩年。她在馮家受了多少罪,現在好容易等到馮老太太去世了。我剛才在三老爺屋裡看到馮家的‘報單’,才曉得馮老太太死了,大後天成服。我肚子大了,不好去。不然我倒想去看看婉兒。你不要走。我還有話要問你。你好好地坐在這兒。”

翠環答應了一聲,她不象先前那樣地緊張了。

張氏要翠環仍舊坐在小板凳上面,她柔聲對這個婢女說:“我倒有個主意。你聽我說,我想到一個主意,我還怕你不答應。大少爺自從少奶奶死過後(翠環聽見說到大少爺,又慢慢地把頭埋下去,她的臉開始紅起來),偏是他的命不好,兩個小少爺都接連地死了。他一個人這樣下去怎麼行?也應當有個人照應才好。我們勸他續絃,左勸右勸,他總不肯聽。我想勸他討個‘小’,將來生個兒子也可以傳宗接代(翠環把頭更往下埋)。我倒有個主意,我想把你送給大少爺,你可以服侍服侍他。他為人厚道,也不會待差你,我也好放下心。不過我不曉得你情願不情願。”

張氏注意地望著翠環,等候回答。他看見翠環一臉通紅,低著頭害羞地不作聲,便安慰地說:“這兒又沒有別人,你也不必怕羞,這是你終身的事,你不妨對我明說。”她看見翠環仍然不講話,只顧玩弄衣服,她不知道這個少女的真心怎樣,便又解釋地說:“我覺得你倒很關心大少爺,所以我才有這個意思。我看大少爺配你也合式,雖說做‘小’,不過象大少爺那樣的人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她停了一下,又逼著問道:“你對我說,你到底情願不情願?我想你多半不會不答應。”

翠環略略抬起頭,還不肯讓張氏看見她的臉。她的胸膛一起一伏,她的心咚咚地跳動,她顫抖地小聲說:“我是服侍太太的丫頭,太太吩咐我什麼,我怎麼敢不答應?”

“那麼你是情願的了!”張氏驚喜地說:“我原說你不會不答應的。既然你情願,那麼只等大少爺滿服,我就辦好這件事情。你放心,我總會給你安排好的。”這一次翠環感動地說話了:“太太待我的好處我都曉得。我如果還不知足,那麼我就是忘恩負義了。我想起倩兒,我想起春蘭,我比起她們的遠氣不曉得好多少倍。”她不能再往下說,她的眼淚不斷地流下臉頰來。

克明在外面喚張氏。張氏答應一聲,便扶在翠環的的膀子上站起來,滿意地對翠環說:“好,你累了一天,現在也該休息了。你快把腳盆收拾好,去睡罷。”她說罷用鼓勵的眼光看了翠環一眼,便慢慢地走出房去。她覺得心裡暢快,她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這晚翠環躺在床上,不能夠闔眼睡去。她很激動。她彷彿看見了幸福的景象。她前前後後地想到許多事情。這個房間給她帶來不少的回憶。她想到遠在上海的淑英,這裡的一切都是淑英留下來的。那個年輕的主人到現在還關心她。而且還是淑英給她帶來幸福。是的,淑英這一年來就似乎在暗中庇護她,讓她過著安靜的日子。在麻布帳子外面,清油燈的微光投下了一個昏黃的光圈,光圈逐漸擴大,一個接連一個。她的眼睛花了,她彷彿看見淑英站在床前對她微笑。她也想笑,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幸福的人。淑英的影子消滅了。她看出來站在那裡的人是覺新。他用他的永遠憂愁的眼光溫柔地望著她。他的眼光裡好象慢慢地進到她的心裡,似乎有一隻手輕輕地捏住她的心。她敬愛地輕輕喚了一聲:“大少爺”。她微微地一笑,淚水不由她控制地裝滿了她的兩隻眼睛。“你太苦了,”她自語地說。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又說:“我會好好地服侍你。”她覺得他就在她的旁邊聽她講話。她又憐惜地輕輕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成天愁眉苦臉?我就沒有看見你大聲笑過。”她又用更輕、更溫柔的聲音說:“大少爺,你是個難得的好人。你對哪個人都一樣厚道,他們都不是真心待你。他們都是隻顧自己。你不曉得哪個人都一樣厚道,他們都不是真心待你。他們都是隻顧自己。你不曉得我的心。我要好好地服侍你,要讓你高興。”她忽然不好意思地微笑了。她拉起那幅薄被蒙了臉。

蟋蟀悽切地在窗下叫著。難道它們也不能睡?她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她的過去是充滿著眼淚和痛苦的:十歲起開始了苦難,到十六歲,她便永遠失掉了家庭和最後的親人。就在這一年她被人引到這個大公館裡來。她以為會有一個更壞的命運在這裡等候她。但是那個和她同年紀的小姐用溫柔的手和安靜的微笑拭去了她的過去的淚痕。那個賢慧的